>>> 2005年第7期
爱情蜕变
作者:丁虚名
自从当上副总经理之后,单位所有的同事对我都态度大变,尤其是翟向东更是热情得像只哈巴狗。这也不奇怪,因为我分管他的质检科。我一方面表情严肃地接受着他的献媚,一面在心里不住地慨叹,这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昨天还和我平起平坐、互不相让,今天却甘愿低我一等。看来做人还真得留一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交下一个就是比得罪一个强。这样想着,我便对他说:“翟哥,那天我做得不对,有些冲动,希望你当哥哥的不和老弟一般计较。”“说啥呢?虚名,你这不是见外了么,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比你脾气还暴躁呢,没事没事,都过去了。”翟向东边说边拍我的肩膀,那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梁新看我对翟向东这种态度十分不解,忍不住问我:“主任,你如今都是副总了,为什么反倒像怕他似的,还主动和他拉关系?”我说:“兄弟啊,你这就不懂了,这叫以退为进。在社会上混,要懂得给自己留退路,同在一个槽子里吃饭,你要让他觉得你既不好惹,又不能太深地得罪他。俗话说得好,宁交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啊。”梁新听我这样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总经理李健同志40岁不到,年轻气盛,干工作虎虎生风。他初来乍到,虽然对公司的整体运转情况还不是很熟悉,但是却敢于动刀子、下方子,他先从人事任免开始,对公司的中层干部进行了大调整,一大批年轻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那些年龄偏大,干工作滑头的老家伙基本被调整到了二线。同时,他对员工的薪金待遇进行了改革,除了底薪之外,增加了业务提成的份额,也就是说,只要你对公司的贡献大,那么,你所得到的回报也就多。坦白说,我对这个新领导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在我看来,他不光有点干事业的魄力,还蛮有人情味的,我被打伤养病期间,他还亲自拎着水果到家里来看望我,让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对于这样的领导,没得说,只有一个字:捧。我除了鞍前马后地为他一路鸣锣开道之外,同时也不失时机地向他建言献策,我希望能将自己对于企业管理的一套心得灌输给他,也好借机实现自己的宏图伟愿。谈到宏图伟愿,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十年前,我还梦想着能当个省长什么的呢;五年前,我看目标太遥远就自动降低为市长了;而就在我被提拔为副总经理的当天,我又自动地降低了档次,市长也不做了,只要这辈子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业,官不用很大,能说的算就行,我就会踏踏实实地为我们的老百姓做点事情。真的,我这不是唱高调,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心里头都念着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谁不想做个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的人?只是太多时候,社会的残酷让你无暇去幻想更多,能把自己的肚子糊弄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看得出李健对我赏识有加,一般什么场合也愿意带着我,或许是因为我比副总经理钱爱民更会为人处世吧。
看得出李健对我赏识有加,一般什么场合也愿意带着我,或许是因为我比副总经理钱爱民更会为人处世吧。另外,我觉得我的外形看上去也要比钱爱民更年轻、更帅气一些,人也显得更精明干练,一个单位无论大小,总得注重形象嘛。和李健接触多了,我开始逐渐地对他敬佩起来,不愧为经济开发区出来的干部,就是有魄力,干事业头脑灵活,气势恢弘。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一次我们和沈阳的客户谈合同的事情,对方嫌我们的要价太高,意思是要么先发货后付款,要么价款再降5个百分点。对于我们来说,先发货后付款是不可能的,明摆着弄不好就是笔死帐,现在生意场上都知道要钱的是孙子,欠钱的都是爷。而再降5个百分点的价款则意味着我们将有好几十万元的损失。眼看谈判即将陷入僵局,谁知李健大手一挥说:“不谈了,饿了,先吃饭。”客户一看,起身要走。被李健一把按住,他嘴里说道:“买卖不成人情在,吃顿便饭总可以吧!”见客户犹豫不绝,李健接着补充说:“放心,我绝对不会拿一顿饭来做筹码的,吃完饭你们立马走人,这笔生意你们想和我做我都不做了。”客户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意思走了。好家伙,这李健可真是大手笔,一连点了5瓶茅台,什么龙虾鲍鱼的应有尽有,一顿饭吃了近万元。我在旁边一边陪着,一边嘀咕:要是他们不签这合同,这钱不是白白打水漂了么?酒桌上,李健果然只字不提合同的事情,只是讲这些年来在生意场的不容易,交下了多少知心的朋友,他能走到今天,全靠朋友鼎力相助,并再三强调人生一世,知己难求等等。对方看他如此坦诚,也开始借着酒劲儿叙说自己的家史,说到动情处,他们之间竟互相称兄道弟,握手拥抱。5瓶酒见底之后,都已经踉踉跄跄了,李健还觉得不尽兴,又领着客户一通桑拿按摩,然后将他们安排在本市最高档的宾馆住下。第二天,客户主动找到李健说:“要不你们降低3个百分点,我们把合同签了吧。”李健哈哈大笑说:“大哥,你这是耍戏小弟呢?都是公家的事情,咱犯不着斤斤计较。这样吧,如果你们真想签合同,我给你们10万元的回扣,作为咱兄弟的交情,但价款一分钱也不能少,你看行就签,不行咱们就下次合作,我派车送你们去机场。”客户听李健话说到这个份上,二话没说,就在合同书上签了字。事后我问李健:“李总,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和你签呢?”李健自信地回答:“东北人都爱面子,你只要跟他仗义点,自然就能把事情办成。这要是南方人,你打死我也不会用这个办法的。”过后我咂吧咂吧嘴,觉得李健这欲擒故纵的手法可真是高啊!虽说那天连吃带洗的花了1万多块,但细算起来可都是客户自己掏的腰包。
还有一次,我和李健一起去参加市里的一次会议,正好碰上主管工业的王书记。王书记开门见山地说:“李健啊,城东要开发建设工业园区,你们公司的防水材料质量不错,能不能以最低价格批给他们一些啊?”李健问:“是不是俊东负责的那项工程啊?”王书记点头。李健说:“这你老就见外了,什么叫最低价格啊?就算是我公司对我市工业园区建设给予的一点支持,无偿赠送就是了。只是现在市场紧俏,存货不多,库里还剩一些,明天我就叫司机开车送去。”一句话说得王书记颇为满意,临走时还一个劲儿地叮嘱说:“李健,你改天一定要去家里坐坐啊,咱俩好好喝一杯。”开会回来的路上,李健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妈的,干点事儿真不容易,就是这些瘟神你都拜不起。”我说:“那刚才王书记都答应给钱了,你怎么不要?虽然是最低价格,但好歹咱不赔本啊。”李健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啊,工程是他儿子王俊东承包的,如果让他自己来拉货,他能把咱公司拉黄了,那货款也指不定猴年马月能到位,还不如咬咬牙送他一些呢,也顺便落个人情。”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说库房里存货不多的原因了,心想他这个总经理也真不好当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和李健作为此次改制的主要策划者,至此才算松了一口气。
虽说在李健大刀阔斧的改革面前,公司的各项事业都蒸蒸日上,但我总见李健紧锁双眉心事重重。终于有一天,李健悄悄地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很严肃地问我:“虚名,你想过公司的将来没有?”我一愣:“将来?将来无非是好好干,把公司不断发展壮大呗。”“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健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目光深邃地继续说道:“我是说将它改制,彻底变成股份制企业。”“啊!能行么?”我不禁张大了嘴巴。李健说:“没什么不行的,关键看怎么运作。”“那你的意思是?”我试探性地问道。“我的初步想法是,将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职工退出国有身份,将职工补偿金作为股金入股,这样职工不用拿一分钱就会实现身份的转换。”“那上面能同意么?”我不无担忧地问。“没有关系,上级有相关文件,况且只要工作做到位,应该没有问题。”李健很有把握地说,似乎关于这件事情他已经酝酿了很久。他将已经燃尽的烟头掐断,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深吸两口,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继续说道:“市里的关系我负责协调,具体方案由你来起草。”我冷静地想了想,说:“行。我们什么时候动手?”“马上。但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要严格保密。”李健说完站起身来,和我紧紧地握了握手,他的这次握手让我体会到了他对我的信任和对这份事业的执著。透过手心,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锐意改革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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