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爱情蜕变

作者:丁虚名




  
  序篇
  
  我至今仍固执地认为,我和辛艳的分手说到底是因为钱的问题。如果我家很有钱,那么我肯定很容易就将辛艳娶到手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原本可以成为夫妻的人,最终却因为钱的问题而没有成为夫妻。真要有的话,那我的确可以算是其中的一个。
  是的,在我和辛艳最后一次见面两个多月之后,她结婚了,新郎不是我,而是她三舅给她介绍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据说她的丈夫虽然没什么学历,也不会写什么狗屁文章,但是很会做生意,开着一个资产上千万的机械厂,而且光结婚那天就花了30万。不知为什么,听到辛艳嫁了一个有钱老公的消息,却又让我的心里舒服了一些,因为辛艳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有了一个很好的归宿。我唯一为辛艳担心的,就是有关她在新婚之夜怎么喊疼的问题,我想如果他嫁的男人有我一半的智商,也会给她带来麻烦;但如果那男人有我八成的宽容,好像这样的担心又大可不必。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真的大可不必,辛艳不但很风光地结了婚,而且在结婚仅7个月之后就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婴,大家都说是早产。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很恐惧,我甚至不止一次地祈祷那孩子长得可千万别像我!
  和辛艳相恋的时间,是我大学里最快乐的时光。可没有爱情的大学生活是寂寞的也是可耻的,我期盼着早一天毕业,然后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这样了此残生算了。
  我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认识婉儿的。婉儿小我一届,家是本市的,父亲是省粮食厅的一个处长,据说有点实权。其实,直到今天我也承认,当时我追婉儿就是冲着她父亲还有点实权去的。
  当我把和辛艳分手,又处上了一个大城市女孩的经过告诉父母时,老人们都快气疯了。因为,他们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辛艳更好。我甚至当着父母的面摔碎了一个汽水瓶来发泄我的不满,那咣当一声脆响,一下就把母亲的眼泪给摔下来了。我能当着他们的面说辛艳是嫌咱们家穷买不起楼不肯嫁给我的么?最终,我选择了沉默。
  在婉儿面前,我找到了做男人的感觉,但我不能每天和她没心没肺地浪漫下去。眼看临近毕业,我必须得为自己的去留问题作好打算。于是,我开始创造机会接触婉儿的父亲。然而,在我和她父亲作了一番交谈之后,我的心彻底凉了。因为我发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智商远在我之上,看得出,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绝对不会轻易把女儿的幸福押在我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的。而且,她的女儿离本科毕业还有三年时间,谁能预料这三年内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父母适时地打来电话说,家里已经为我安排好工作了,是我们那个县城的工商局,要我马上回去上班。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婉儿,并征求她的意见。我两眼深情地看着婉儿说:“亲爱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留下来陪你!”婉儿知道我在这里一个人打拼不容易,满是怜惜地对我说:“回去吧,工商局的工作不错的,等我毕业了去找你!”我说:“那你发誓对我不变心?”婉儿看着我,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使劲地点点头说:“嗯,我发誓永远不变心!”
  就这样,我回到了东北老家。回去之后我才知道,父母为了给我安排这个工作,居然花了15000元钱。我知道家里没钱,这全是父母求爷爷告奶奶花利息借的。而这15000元钱,整整相当于我们全家两年的纯收入啊!回到家里,看到日渐苍老的父母,我“扑通”一声跪倒,禁不住泪如雨下……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上进的男人。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这辈子能有一个适合我的岗位,让我踏踏实实地工作,也好为祖国和人民做点实实在在的贡献,真的!我发誓我不是在唱高调,这绝对是我的心里话。然而,现实和梦想总是有着巨大的反差,它会把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折磨成一个颓废圆滑的魔鬼。
  没到单位报到之前,我想象中的工商工作应该是整天穿着制服、夹着小包,很牛气地四处揩油。但是,上班第一天我就傻了,我被分配到了下面的一个工商所,那办公室破旧得颇像计划经济时代的粮店。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更让我绝望的是,当时整个工商系统正全面“推公”,上级文件中明确规定只有1997年3月之前参加工作的才有资格参加推公考试。我操他活妈的,1997年3月我还没毕业呢。这就是说,我爹妈辛辛苦苦花15000元为我安排的工作,最后连公务员都没进去。当这残酷的现实如此真实地摆在我面前时,我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我知道生活也不相信眼泪。作为穷人家的孩子,我只有攥紧拳头,暗自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说:“妈的,生活,你不是玩弄我么?那好,只要我不死,我就陪你玩下去!”
  由于我家离单位很远,住宿成了问题,倒是工商所那个秃顶的所长帮我说情,让我和供销社打更的老头住到了一起。那时的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陪伴着身上散发着霉味的老大爷,我绝望地知道,这辈子当国家主席的梦想已经彻底破灭。幸好那时我心中还燃烧着爱情的火焰,我和婉儿几乎每天都通电话,倾诉着彼此的思念。我甚至计划着要放弃眼前这份工作,重新回到那个城市,和婉儿继续过那种双宿双飞的生活。可我还是十分心疼爸妈给我安排工作花去的15000元钱,我在心里盘算着,在回去之前,怎么尽快把这钱给他们挣回来。
  工商工作在外人看来很是风光体面,可我一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在同事们眼里文质彬彬的,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我更多时候干的都是些写汇报总结、整理学习笔记之类的工作。时间久了我才明白,不下去管户收费,根本就没有油水可捞。我那时试用期才每月398元的工资,这让我活着都很艰难。于是,我鼓足勇气向所长申请,让我也下去收费。所长用那种狐疑的眼神看了我好久,最后才答应把整个乡镇的市场都划给了我管,并且明确年收费任务是2万元。后来我才知道,去年给老李下的指标虽然也是2万,不过他只完成了1万7。然而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尽管连傻逼都知道农村市场是怎样的乱,但那时我心里只装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怎样尽早地把我爹妈的15000元钱挣回来。
  所长还算是个讲究人,在我下去收费的第一天,他就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记住,虚名,千万别心软,你不操他妈他就不管你叫爹!”没想到这听起来万般粗俗的话却使我受益匪浅,甚至后来成为我人生中的座右铭。是的,“你不操他妈他就不管你叫爹!”在以后的岁月中,我曾无数次拉下脸,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善良和仁慈掩藏起来,铁石心肠地做着一些原本不愿意做的事情,尽管这样做每每心里都很不忍,但是对工作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收费生涯。渐渐的,我学会了骂娘,学会了和市场的恶霸抡拳头、动刀子,也学会了踹摊子、撕白条。我就像是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在险恶的江湖上行走着。在收费过程中,我坚持着自己的三原则:60岁以上老人的费不收;态度好的、生活确实有困难的少收;装逼撒泼的必收。我最能对付的就是那些四五十岁,泼辣不讲道理的中年妇女。刚开始时,她们欺负我年龄小、学生气浓欠费赖费,后来被我恩威并用、软硬兼施,经常弄了个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的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年终汇报任务的时候,我上缴了20100元的工商管理费,属于超额完成任务。其实超额的远不止这些,虽然不够返还爹妈的15000元钱,但我还是用“超额”的钱给父母买回了一台20英寸的大彩电。
  直到这时,我还是万分虔诚地膜拜爱情的。虽然和辛艳爱情的失败是因为钱的问题,但我相信那是一个特例。婉儿的家庭条件比辛艳好许多,我想婉儿应该不会因为我家穷而离开我。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婉儿的信和电话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从校友的口中得知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这不啻于晴天霹雳,我被击懵了,不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婉儿曾亲口答应我不变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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