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蜀山风情画

作者:李世宗




  喻老大立即关窗,屋里一片昏暗。
  “叫大嫂脱光衣服。”卢大棒接着说。
  “什么?脱光衣服?”粉棠花迷惑不解。
  “是的,还要脱下裤子,一丝不挂!”
  “一丝不挂?”粉棠花心里一怔。
  卢大棒一本正经地说道:“菩萨要送来飞来童子,要安在大嫂的肚子里,衣裤不干净,岂不将童子污了么?”
  “是呀,菩萨最爱干净!”说着,喻老大便将粉棠花按在床上说,“没人看见,你就脱吧。”
  粉棠花不肯,喻老大正要动粗,卢大棒拦住了他。“让大嫂自己脱,我们出去请神吧!”
  两人走出房门,卢大棒回头瞅了粉棠花一眼说:“喻大嫂,你脱好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我做完法事,菩萨就会从天降下!”
  堂屋里的神龛上烛光闪动,香烟缭绕,喻老大双手捏着一炷香,虔诚地跪在地上。卢大棒拿起一叠纸钱,点燃后望空划了几个圈,纸灰满屋飞舞,口中念念有词,他边跳边唱:
  青天悠悠一朵云,
  弟子作法来请神。
  一请黎山老母,
  二请送子观音啊———下凡尘。
  菩萨送来飞来童子,
  主家要诚心啊———
  喻老大连忙叩头说:“我诚心!我诚心!”
  卢大棒一边唱,一边跨进粉棠花房中,反手把门关上,口里还在哼着:
  降下云头把门进,菩萨来扑你的身
  ……
  卢大棒的唱声渐渐消失,接着那床席便嘎吱嘎吱地乱响起来,不时还传出粉棠花咯咯的笑声……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喻老大跪在地上,一点也不敢动,眼看手捧的香快燃完了,卢大棒才从屋里钻出来。
  “安好没有?”喻老大小心地问道。
  卢大棒哈哈大笑:“安好了。我给你安得很好!”
  “先生,要多少钱?”
  “我给你娘子说过,分文不取。”
  “啊?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做好事,积阴功嘛!”卢大棒说着跨出堂屋,又回头对喻老大说,“要是没安好,我下回再来!”说完扬长而去。
  喻老大送走卢大棒后转身进房,粉棠花盖着被子睡在床上,仿佛干活累了似的,两颊绯红,额上渗着汗珠,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气。喻老大走到床前,小心地问:
  “安好了么?”
  “安好了。”
  “让我摸摸,安在哪里了?”喻老大说着把手伸进被窝,从粉棠花赤裸的胸部一直摸到下体,大吃一惊,喊道,“怎么湿乎乎的,有伤口么?”
  “呸。滚开,你这憨货!”粉棠花摔开丈夫的手,蒙上被子睡了。
  喻老大把手缩回一看,不是血,这才放了心。
  说也奇怪,打从那天安胎之后,粉棠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粉酥酥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对喻老大也不发脾气了。更使喻老大高兴的是,粉棠花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起来了,于是,他逢人便讲:“卢先生的医术太高明,给我女人安了胎,现在都有了!”
  “是呀,卢先生的医术真了不起,硬是十拿九稳!”村里人都这样附和着,没一个人提出不同意见。
  卢大棒的生意便越做越兴隆,他那药店门前挂满了“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医德高尚”、“救死扶伤”的金字招牌,不由给这个偏僻的山村小镇,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喻老大“自扣”绿帽子
  
  光阴荏苒,转瞬便是第二年初春。粉棠花十月临盆,生下个割草的女娃。喻老大虽然感到有点遗憾,但总算向全村人证明了他喻老大不会断子绝孙,而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喻老大请人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花娘。一转眼,花娘已十二三岁了,长得跟粉棠花一模一样,圆圆的杏脸儿白里透红,弯弯的眉毛下,嵌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的头发,梳着两根羊角叉小辫。那天真美丽的样儿,叫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了一个个嫉妒死了。
  花娘不能像小姐一样藏在深闺,从小就跟穷人家的野孩子们泡在一起,看牛割草,打打玩玩,跟男孩子没什么区别。粉棠花也不给她缠脚,只穿了耳朵,让她有别于男孩子罢了。
  在一群野孩子中,花娘最喜欢小毛牛,小毛牛也喜欢她。俩孩子总是离不开,玩不够,无论爬树捉鸟,下水抓鱼,哪里有小毛牛,哪里就有花娘,一天不见花娘,小毛牛就没精打彩;花娘也一样,一天不见小毛牛,就像丢掉了魂一样。
  
  落日的余辉把田野染得绯红,给晒谷场上的草堆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个没上学的野孩子,蹲在草堆旁一边玩着泥巴,一边唱着:
  黄泥巴,白泥巴,
  捏你爹,捏你妈,
  捏个女人张开胯,
  捏个男人大鸭鸭……
  小毛牛听出是赖狗娃的声音,以为花娘也在那里,跑过去却不见花娘,小毛牛有点失望。农村孩子打了架不记仇,赖狗娃见小毛牛往这里跑来,便喊道:“毛牛哥,来捏泥巴娃啊。”
  小毛牛走了过去,见石板上放着两个捏好的泥人,一个女的肚子上戳了个大洞;一个男的,肚子下捏了个大麻雀。赖狗娃还将两个泥人面对面地合在一起,说是“母狗起草”。
  小毛牛看了,怪怪地笑了笑,问道:“你们捏谁呀?”
  赖狗娃对赵老四挤了挤眼,暗示他不要说。
  小毛牛只当他们又在侮辱他和花娘,一把揪住赖狗娃的小辫子骂道:“赖狗娃,你狗日的不说,老子捶死你!”
  “别打!别打!”赖狗娃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男的泥人说:“这是卢大棒。”又指着女的泥人说,“这是粉棠花。”
  小毛牛听了火冒三丈,一下将赖狗娃掀了个仰面朝天,骂道:“狗日的,粉棠花是花娘的妈,老子不许你乱说!”
  赖狗娃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小毛牛叫道:“乱说?老子亲眼看见卢大棒到花娘家去,还有假?”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小毛牛问。
  “那天晚上哩,赵老四也看见了的!”
  赵老四点点头说:“真的,我也看见了。”
  “你也乱说!”小毛牛握紧拳头在赵老四脸上晃了几下说道,“告诉你,人家卢太医是花娘他爹请去‘安胎’的,你敢乱说,老子连你一起打!”
  赵老四求饶道:“毛牛哥,我不说了好么?”
  “我也不说了。”赖狗娃见小毛牛的样子也说。
  小毛牛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心满意足地望花娘家去了。花娘刚吃过晚饭,正收拾碗筷。小毛牛见屋里没人,钻进去拉了花娘就走。
  “站住。”粉棠花从屋里出来喝道,“你这小泥鳅,啥时滑进来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婶婶。”小毛牛站住,规规矩矩地向粉棠花作了一个揖。
  “啊呀,小东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调皮娃都晓得礼节啦?”粉棠花打趣地说。
  “我上学啦,先生说见了长辈要行礼!”
  “哟,你上学啦,好杂种!读圣人的书,行周公之礼,男女叫什么手,手不亲,你拉花娘干啥?”粉棠花阴阳怪气地说。
  “我,我拉她出去玩。”小毛牛老老实实地说。
  “哼,玩?吃了饭就只晓得玩。花娘是女孩子,要学着点操持家务啦。她走了谁来收拾,你跟老娘快滚!”说完,便将小毛牛推了出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毛牛一个人呆呆站在屋檐下,委屈得差点哭了出来,他已一天没见花娘了。他不走,他一定要等她出来。
  “你这小娼妇,十二三岁了,每天只晓得玩。”屋里传出粉棠花的责骂声。
  小毛牛等了半天,门还是紧紧地闭着,总不见花娘出来,他不由恨起粉棠花来。
  屋檐下挂着一只蜂桶,此时已近黄昏,蜜蜂正在回巢,嗡嗡地在小毛牛头上乱飞,拂也拂不开。他灵机一动,拾块石头狠狠地向蜂桶砸去,受惊的蜜蜂倾巢而出,满院子狂飞乱舞。小毛牛高声喊道:“蜂子分桶啦!蜂子分桶啦!”喊了两声忙躲在篱笆下面。
  “蜂子分桶了,花娘,快拿水来!”粉棠花惊叫着开门出来,手里端了一盆水,泼向狂飞的蜂群,折腾了好一阵,蜜蜂才停止骚动,飞回蜂桶。等到粉棠花转身进屋时,花娘早被小毛牛拉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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