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6期

蜀山风情画

作者:李世宗




  “好,老子来也!”赖狗娃一步跳上方桌,双方喊了一声“请!”就你一拳我一腿地对打起来。呆霸王还真有两下子,没过几招就一脚把赖狗娃踢下桌来,后脑勺撞了个大包。
  “好呀!”几个有钱人家的子弟为呆霸王喝彩。
  赖狗娃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后脑勺,痛得差点流出了眼泪。
  “哈哈哈!”呆霸王大笑道,“赖尿狗,去吃屎吧!再敢来,老子一脚踢你到辽国去!”
  赖狗娃气得不行,想重上“擂台”,被小毛牛挡住。“让我去!”说着,小毛牛跳上了“擂台”。
  呆霸王也不把小毛牛放在眼里,喝道:“你娃娃么,照样不够佐料!”说罢,飞起一脚向小毛牛踢去,小毛牛不慌不忙地一跳闪开,呆霸王回过身来又是一脚,可这一脚没有力量,被小毛牛紧紧地抱住,怎么也挣不脱。小毛牛用力一掀,竟把呆霸王掀下“擂台”,后脑勺正好撞在一条板凳上。呆霸王疼得要命,用手捂了一下痛处,发现手上有血,便大哭起来。
  “打出血了,打出血了!”孩子们惊叫着。
  随着“啪啪”两声戒尺敲击桌面的声音,老秀才的呵斥突然响起:“吼什么?叫什么?”学童们一见先生回来了,立刻鸦雀无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伸长脖子高声唱读起来: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啊呀!啊呀!”呆霸王的哭声传到老秀才耳里。
  “何世雄,哭什么?”老秀才问。
  “哇……哇……哇……”呆霸王捂着脑袋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老秀才走到呆霸王座位前,掀开他的手,低头细看,惊叫起来:“啊!怎么出血了,是谁打的?”
  “先生,是小毛牛!”一个学童指着小毛牛说,“是他们打擂打的。”
  “毛凤麟,站起来!”老秀才两眼一翻,有些气极败坏。“你为何要打他?”
  “我没打过他!”小毛牛理直气壮地说,“谁叫他摆擂台呢?我把他掀下擂台,他自己撞伤的,怎么怪我呢?”
  “好啊,先生才离开一步,你们就大闹天宫,这还了得!”老秀才喝道,“毛凤麟,过来!”
  小毛牛昂头挺胸地走到老秀才面前,仿佛没将老秀才放在眼里。老秀才一见更加起火,喝道,“看你这付桀骜不驯的样子,将来难免不犯上作乱!昨天你整何世雄把屎拉到先生的砂锅里,今天你又打伤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如此屡教不改,不加重处罚,必为害桑梓。跪下!”
  小毛牛怕挨先生的板子,只得乖乖地跪下,老秀才又拿了一方大砚台给小毛牛顶在头上,并点燃一根香。“跪完这只香才准起来!”老秀才冷冷地说。
  见小毛牛顶砚台跪香,穷人家的孩子暗暗叫屈;有钱人家的子弟却拍手称快。呆霸王早已不哭了,他幸灾乐祸地瞅着小毛牛,指指戳戳地笑个不停。
  “何世雄,你还敢笑?”老秀才用戒尺指着他说,“先生本想处罚你,不过念你有伤,才免尔之罚。有伤为重嘛,快过来先生看看。”
  呆霸王走到老秀才跟前,老秀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子,说:“幸好碰到后脑勺,要是撞到眼睛,那还了得!”老秀才说罢,从壁上找到一块蜘蛛膜,给呆霸王贴了伤口,又用白纸蘸了口水,揩干净耳旁的血迹,关心地问道,“还痛吗?”
  “不痛了。”
  “下次再摆擂台,就要体罚你了。”老秀才告诫了呆霸王后,问道,“放学回家,令尊问起你的伤,怎么说?”
  “我,我不说。”
  “不,就说自己不小心撞伤的,知道吗?”
  “对,就这么说。”
  老秀才知道何八太爷的厉害,要是知道小毛牛伤了他的幺儿子,这是以贫欺富,以贱凌贵,岂肯罢休。不过,老秀才非常明白,如果真的追究起来,责任还在先生身上,谁叫你丢下学生不管,找人上街买肉呢?教不严,师之惰。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算了。老秀才想到此,也就心平气和了许多,不等一炷香燃完,就取下小毛牛头顶的砚台,宣布放学。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出了庵门,小毛牛拉着呆霸王骂道:“你杂种,输不起!为啥要告先生?”
  “谁告先生?是小胖猪告的。我只哭过,根本没告过!”呆霸王分辩说。
  “你哭了就是乌龟,是好汉就不兴哭!”赖狗娃说。
  “好,有种的就到‘道子坝’,老子打你去钻沙!”呆霸王说完,骑上家丁牵来的马,扬威耀武地走了。
  
  玉桥上游不远处,有一片椭圆形的河滩地,原是武秀才们练习跑马射箭的地方,故名“道子坝”。坝子中间有五棵大榕树,枝繁叶茂,像五把大伞,将整个坝子覆盖了一半。这里是大人乘凉的好地方,也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每当夕阳西下,一群放牛娃就聚集在这里,捉迷藏、摔跤、打牛趟子、打泥巴仗,直玩到天黑,还舍不得离去。
  一个铜盆大的落日,从搁鼓崖的缺口射出万道金光,给玉桥四周涂上了一层金辉,河水金波荡漾,曲折的玉桥仿佛成了一座金桥。
  小毛牛骑着他的大牯牛沿着河边走来,远远望见花娘、赖狗娃和赵老四在道子坝里玩,他高兴极了,拿起牛鼻索在牛背上重重一抽,牛撒开四蹄跑过玉桥,直奔道子坝。
  花娘一见小毛牛,立刻跑过来,拉住大牯牛的鼻索,小毛牛翻身梭下牛背,花娘问道:“今天挨先生的板子没有?”
  “没有,你看!”小毛牛摊开双手说。
  “板子倒没挨过,可你顶过砚台,跪过香!”
  “谁说的?”
  “赖狗娃刚才告诉我的。”
  小毛牛一听涨红了脸,跑过去一把揪住赖狗娃的衣领骂道:“妈的,我叫你别说,你为什么要说?”
  “我又没告诉你妈,只跟花娘说了,干吗打人?”赖狗娃说完也握紧拳头。
  “不要打!不要打!”花娘忙上前拉着小毛牛说,“真的,他没告诉婶婶,只告诉了我。”
  “真的,没告诉我妈?”
  “没有。我敢赌咒!”赖狗娃说。
  “好,只要你们没告诉我妈就算了。”小毛牛放开赖狗娃说,“我妈知道会伤心的。”
  “以后别同别人打架,好好读书,婶婶就不会伤心了。”花娘劝道。
  “嗯。”小毛牛点点头,瞅了花娘一眼又高兴起来。
  赵老四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只管打着“牛趟子”在坝子里来回奔跑。
  赖狗娃说:“我们也来打牛趟子,好吗?”
  “好!”花娘与小毛牛一齐答应,爬上牛背,挥动牛鼻索,牛就奔跑起来。四个孩子骑在牛背上,你追我赶,都想跑在前头。花娘虽是女孩子,可她骑牛的本领不比男娃子差,她站立牛背上,也不会摔下来。当地有位民间诗人曾写诗称赞过她:
  农家小女擅骑牛,洋菊花儿插满头。
  恰似木兰跨骏马,不施脂粉也风流。
  四个孩子正玩得高兴,忽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他们勒住牛鼻索一看,一位披着红氅的男娃子骑着一匹小白马,向道子坝驰来,马到近处才看清骑在马上的是呆霸王,四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把牛排成“一字阵”,挡住了进道子坝的路口。
  “让开!让开!”呆霸王高声喊叫。
  四个孩子骑在牛背上纹丝不动,大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
  “快让开!快让开!老子冲过来了!”呆霸王发出警告。
  “好,你娃娃敢冲,就来冲吧!”小毛牛不甘示弱地说。
  “好,看谁冲倒谁!”呆霸王说罢,重重地在小白马屁股上抽了一鞭,两腿一夹,那马嘶叫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落了下来,险些将呆霸王摔下马来。原来,小白马面对四条庞然大物,自个怯了。呆霸王见小马不敢同大牛斗,气急败坏地说,“这儿是道子坝,不是放牛场,我叫汪团总来撵你们!”
  “别说汪团总,就是你爹八太爷来也不怕!”小毛牛说,其他三个孩子也点头赞同。
  呆霸王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在人单势弱时,立马软了下来,好言说道:“小毛牛,让我过去跑两趟,我就拿马给你骑一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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