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女子渔猎手册

作者:梅莉莎.班克




  当危险来自外部时,对待他们要容易些,你这样告诉一个临床医生;她点点头,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星期四后的又一个星期四,你告诉她你和他的关系。你说啊说,等着治疗开始。过了一会儿你意识到,对失败的恋爱的最完美的理解,也只不过是给傻瓜的奖赏而已。
  你再没有见过他。有时候你会担心,他爱你那么深,比其他任何男人过去或者将来都要深——即使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直到现在,在每个跳上计程车的蓝色运动夹克衫身上,在每个沿河边跑步的人身上,在每辆来来去去的摩托车上,还都闪现着他的影子……
  
  少女渔猎手册
  
  ……当你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时,你要安静,保持神秘感,你要像淑女一样,两腿交叉,面带微笑。别说得太多。要穿黑色透明的连裤袜,把裙子提起来,诱惑你的异性!你可能会对这些建议反感,并且会说这会显得无知,而且压抑了自己活泼的个性。你可能会感觉到没法表现真正的自己,可是男人们就喜欢这个!
  ——摘自《法则》,艾伦·费恩、舍丽·施奈德著
  我最要好的朋友要结婚了。婚礼离现在只有两个星期,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衣服。绝望中,我决定到布朗克斯的李赫曼(注:Leohmann's,美国著名连锁店,商品以时装为主,因商品质高价优深受大众欢迎。)去看看。我朋友多娜愿意和我一块儿去,说她想去买一件游泳衣,最后我明白了她的主要目的还是陪我。
  “如果有人带你去的话可能就比较从容”,车子开到迪根主干道上的时候,多娜在车上跟我说道:“但可能你会碰到什么人呢。”
  看到我没有吭声,她又说:“你最后一个觉得可以带着一块儿参加婚礼的家伙是谁?”
  我知道她的着眼点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她只不过是想开始讨论一下我的个人生活。但我还是回答她说:“就是那个我带着一块儿出去的法国人。”
  “我已经把他给忘了”,她对我说,“再问一遍,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法克菲斯(注:Fuckface,此处为主人公的谐语,名为人名,实为暗指该人色情。)。”我说。
  “没错。”她说道。
  在商店的入口处,我们各自分手,并约好一个小时以后碰头。我可是个购物的行家,手一摸就能辨别布料的材质,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说出那是谁的设计。现在在李赫曼,就在百老汇的237大街,我真是如鱼得水,就好像玛格丽特·米德(注:Margaret Mead(1901-1978),美国著名女人类学家,曾在萨摩亚、新几内亚和巴厘等地实地考察研究,《萨摩亚人的成年》(Coming of Age in Samoa)是她于1928年完成的关于萨摩亚风俗的专著。)在萨摩亚观察当地人的成年过程,也好像是阿莱莎·富兰克林(注:Aretha Franklin,美国当代灵歌女星,生于底特律,是该城人民的骄傲。)在汽车城(注:Moter City,美国底特律市的别称,因其规模集中而庞大的汽车工业而有“汽车城”的别称。)要求大家为她喝彩。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在商店里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我看到它的那一刻,我想那或许对我来说是绝好的衣服,一件黑色的阿曼尼紧身外套——可是这衣服只有蚂蚁那么大的2号和蜘蛛那么大的4号(注:美国的度量衡和中国有所不同,简而言之,就女式外套而言,美国12号以下的尺码相当于我们的“小"号;14-16号相当于我们的“中”;16以上则为“大”。)。
  我想,一定是一个比我还要聪明的女人几个星期以前就在萨科斯或是巴尼斯(注:Saks and Barneys,两家在美国规模较大的百货连锁店,商品以时装为主。)买下了我的10号,她知道在李赫曼根本就找不到这个尺寸。她看到这衣服的第一眼就知道这衣服绝对适合她,所以她根本就不犹豫地把它买下了。那个女人现在肯定拉好了外套的拉链,正赶着去看她爱的那个男人呢。
  但是在公共试衣间,多娜递给我一件黑色的阿曼尼外套,10号的——就是那件差不多已经被拿走的10号。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这衣服合适吗?非常合适。
  我对多娜说:“你真是我的购物小仙女。”然后我就坐在试衣间的长凳上,手臂上搭着那件外套,等多娜试她的游泳衣。多娜调了调那件巧克力色的紧身游泳衣的带子,在镜子里朝着自己皱眉头。她都不知道她有多漂亮,特别是她那热辣的、睫毛长长的双眼;她说经常有人在路上拦住她,跟她说要一块儿休息休息。
  “也难怪我还是单身一人”,她对着镜子说道。“连我都不愿意和这样的大腿上床。”
  我对她说结婚和去赢得美国小姐选美不一样,游泳衣的比赛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那你认为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什么?”她问我。
  我对她说:“是转指挥棒。”
  之后,我们在利弗德尔餐厅叫了火鸡汉堡,庆祝我们的采购成功。我用故作柔和的声调说道:“我是个穿着阿曼尼的女人。”
  “衣服只是盔甲。”她说。
  我才不需要什么盔甲,我跟她说;我为马科斯和苏菲感到高兴。
  “我讨厌婚礼”,她说道。“参加婚礼会特别提醒我还没有结婚。实际上,甚至刷牙都让我感到我还没有结婚。”
  她不再搞她的噱头了,突然间她显得很疲倦;她的眼睫毛已经遮住了眼睛。她告诉我说她正在看一本很糟糕的书,书名叫《怎样约会和嫁给如意郎君》。“他们最主要的建议就是要去努力争取。从根本上说,这是一本关于操纵的指南。”
  我说或许她应该停止看这本书。
  “我知道”,她并不完全同意地说道,“但这就像是我一直都在鱼儿周围游着想抓住它们一样。我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到水里。我试过不同的河流。我变换了泳姿。但都不管用。然后我就发现了这本指南,它告诉我关于鱼杆和鱼饵的知识,告诉我如何掷杆,以及在鱼线拉紧后该怎么办。”她停下来想了想。“最让人沮丧的就是你知道这样做是有用的。”
  我说:“我讨厌鱼。”
  婚礼在哈德孙河上一所修葺过的大楼里举行。有时我会在星期天来这儿。如果这儿不举办婚礼,那么你可以买门票参观这里的房子和地下室,不过我花四块五毛钱只是为了在那张阿狄隆代克椅子上坐着看书,或者看河上的风景。这真是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地方,以致于会让你觉得你正置身于一幅画中——修拉的画(注:Seurat,Georges Pierre,修拉,乔治斯·皮埃尔(1859-1891),法国画家。新印象主义的奠基者,他创新点描派画法并将之用于其经典之作《拉格雷吉特岛的星期天下午》(1886年)。)——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一直希望一位身穿衬衫、头戴草帽的绅士开着小船朝我驶来。然后我就听到警卫说这个地方只接待粉色和灰色两种人——举办婚礼或是招待老年人。
  我在下着雨的下午到了那里,帮着苏菲着装。我直接上了楼,直奔左手第一个门,我原本以为那儿是个老式的卧室,有花边窗帘,梳妆台,以及一张有四根帐杆的卧床,但我发现苏菲和她的朋友们是在一间会议室里,会议室里有成摞的塑料椅子,还有一台幻灯放映机。她坐在演讲台前,很滑稽地穿着胸罩和长袜。
  我朝她走过去,脑海里一下子跳出“红脸新娘”这个词来,不过实际上她差不多总是脸蛋红红的,但多数是因为日晒、风吹、大笑、哭泣、恼怒,或者是喝酒。现在她确实显得光彩照人,我吻了她,并对她说:“你好呀,小萤火虫。”
  她那爱热闹的朋友玛维斯给我倒了一大杯酒;她怀孕了,说她现在得为两个人喝酒。
  我帮苏菲穿上她那件露肩的乳白色礼服后,她要我为她化妆,尽管她知道,我不怎么懂该如何化妆。这是为了典礼而化妆;我在她的眼睑上刷了一点点白色的眼影,然后给她涂了非常明显能够看出来的唇膏。她用纸巾吸干自己的嘴唇。
  玛维斯叫道:“天哪,苏菲,你看上去像个妓女。”
  摄影师敲了敲门,告诉苏菲拍照的时间到了,我们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玛维斯和我走进洗手间,在隔间里玛维斯告诉我说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变胖失禁罢了。“这样看来怀孕还真是个好消息。”
  因为我对于怀孕没什么好再补充的,于是我就告诉她说泰尼·蒂姆(注:Tiny Tim,泰尼·蒂姆,美国著名歌星,1996年去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一直戴着“依靠”牌成人纸尿裤。他并非失禁,只是认为成人纸尿裤是个很好的创意而已。
  到了楼下,我们加入了玛维斯和她丈夫以及其他来宾的队伍。我们在将要举行典礼的房间里找了个位子坐下。这儿能看到河上的风光,不过你只能看到雾气,雨水,还有湿漉漉的草。
  我问玛维斯她的婚礼是什么样的,她说她没有选择“婚礼进行曲”,而是放着KCSB的那首《就是那样,啊哈啊哈,我喜欢》,然后跳着舞从过道走下来。
  她丈夫面无表情地表演了“啊哈啊哈”。
  音乐响起来了。我们等待着。玛维斯小声跟我说她还想去卫生间。我说:“想想看,如果你现在戴一个‘依靠’牌成人纸尿裤的话,你的感觉会有多好。”马科斯和苏菲从过道里走下来的时候,我竟然在说这种话。
  随着犹太乐队的噪音响起,婚宴开始了。苏菲和马科斯坐在椅子上被拖了起来,这是犹太版婚礼上的抢座位游戏。我从小就主张社会同化,不过并非是我那令人迷惑的同一性阻止我加入游戏的队伍的;我已经领会了游戏的精神,只是没法跟着节拍拍手。
  最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桌子。我在一号桌,坐在苏菲和玛维斯当中,我认识这张桌子上所有的人,除了正对着我坐着的那个男人。他身材瘦长,皮肤是橄榄色的,前额高高的,眼睛大大的——挺可爱的,不过这解释不了我心里的那种感觉。我有那么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以致于我都没法子感受到它了;开始我以为我是害怕。我头发根那里的毛囊好像都在散开,然后僵在那儿;然后又像我的整个身体一样开始发烧。
  他朝我笑笑,用嘴型对我说,我是罗伯特。
  我也用嘴型说,简。
  等我从晕头晕脑的状态中清醒的时候,玛维斯正在跟整个桌子的人说我的关于“依靠”牌成人纸尿裤的话害得她都尿在裤子上了。她告诉我说我应该把泰尼加入我的祝酒辞里,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还应该发表祝酒辞。
  我在吃饭的时候一直都在努力地思考着,不过我也同时努力不去盯着罗伯特看,等到我走到麦克风前面的时候,我有些发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嗨”,我对着人群说道。我在等着什么东西跳到我的脑子里,然后我看到了苏菲——来了。我说我们俩大学毕业后在纽约相遇,在那么多年里,我们不停地换男朋友,可没有说和谁在一起时快乐过。我们总是彼此问对方:“我们只能期望这个吗?”
  “然后”,我说道,“我们就经历了我们的海马期,那时候别人告诉我们说我们并不需要给自己找个伴儿;我们只需要在工作中给自己寻找快乐。”
  “最后,苏菲遇到了马科斯”,我说道,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朝他看过去。我想,他很好看呢。然后我通过麦克风说了这句话。“他知道她有多么的风趣、慷慨和全心全意,不过他还是不想逼她。”我看到了一些空洞的眼神,不过苏菲在哈哈大笑。我说道:“马科斯就是苏菲不知道能不能期望的那个人。”
  等我坐下,罗伯特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发表他的祝酒辞了。可是他朝桌子这边我坐的地方走过来,并问玛维斯愿不愿意和他换个座位。
  她说:“不。”然后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座位。
  罗伯特坐在我边上,对我说:“我很喜欢你的祝酒辞。”
  我回味着“喜欢”这个从他嘴里说出的关于我的字眼。
  他告诉我说他大学一年级就认识马科斯了——到现在差不多20年了,我想起来这儿有一大批来自欧柏林大学的朋友,于是我问是什么让这些人终生都在一起的。
  他回答说:“别人不愿意和我们做朋友。”
  然后另外一个致词者拿起了麦克风。
  致词,致词,致词;罗伯特和我只能在致词者交换位置的短暂间歇进行交谈;于是我知道了他是个漫画家,而我只好告诉他说我是做广告的。“不过”,我说道,不过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我正在考虑开一家狗狗博物馆。”
  致词。
  “一家狗博物馆?”他问道。他不敢肯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是收养不同品种的狗吗?”
  “或许吧”,我说,“或者它可以是一家狗狗喜欢的博物馆。那儿可以有互动电视,上面是狗狗可以追赶并真的抓得到的松鼠。还可以有一个气味画廊。”
  致词。
  他告诉我说他刚刚从洛杉矶搬回纽约,现在还和他妹妹住在一起,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公寓为止。我告诉他我住在苏菲的老公寓里,那是在一幢因为上面怪兽形状的装饰物而有“龙屋”绰号的巨大而古老的大楼里的房间。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认识曾经在那儿住过的什么人某人的前任女友,一个女按摩师,或者是某某人的表妹——罗伯特也认识,不过他没有明说是谁。
  致词。
  我会帮他留心空屋信息吗?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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