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女子渔猎手册

作者:梅莉莎.班克




  “你现在就正常着呢。”菲思说。
  “你以前是被扭曲了!”邦妮说。
  菲思又说:“如果你做回你正常的自己,那他现在都不会给你打电话。”
  “好吧”,罗伯特说道,“我想我现在要去签租约了。”然后他问我:“你没有觉得我是在纠缠你,对吧?”
  我约了多娜去喝一杯,向她承认我也看了她跟我说的那本书——渔猎手册。
  “是不是特别糟糕?”她问我。
  “我知道。”我回答她说。
  “所有的那些感叹号”,她说道,“在纽约都不管用。”
  “事实是”,我说道,“它正起作用呢。”
  “你真的在按照它说的做?”然后她又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我自己都试过。”她告诉我说她一直都装作很冷淡的样子,可男人们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可能就是那些我现在正在碰面的男人。”她说道。“出租车司机”,然后她模仿自己很冷淡地报出地址的样子。
  我跟她讲了我和罗伯特的约会,告诉她他现在总打电话来,还有他实际上已经搬到邻近的地方了。
  “不!”她说道,嘲笑着我的忧伤。
  “可好像是我引诱他的。”我说。
  她则说:“那么所有那些做出爱上你的样子,然后引你上床的家伙们又怎么说?比如法克菲斯。”
  “可是”,我说。我连要说出来自己的意思都有困难了。“我想让这一切变得真实。”
  她对我说:“等他不给你打电话了,那不就更真实了?”
  我正在为和罗伯特的约会做着准备,菲思对我说道:“这次尽量别开那么多的玩笑了。”
  “听着”,我说,“幽默是我最大的优点。”
  菲思说:“开玩笑就像是你问‘你爱我吗?’,有人哈哈大笑的时候你却以为他们已经说‘是的’了。”
  这话让我停顿了一下。
  菲思说道:“让他向你献殷勤。”
  邦妮把我的体香剂递给我。“等他向你求婚以后,你想多滑稽就可以多滑稽!”
  罗伯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他说他想带我去看一出戏。他给杰泽贝尔买了一根骨头让她嚼,她充满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真希望我也能这样看他。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回到洗手间去把我的头发弄干。“现在这可是真正的约会了!”邦妮说道。
  我则说:“你所认为的真正的约会可能是以马车穿过中央公园结束的。”
  “她的意思是说,他开始的时候是约你见面喝咖啡”,菲思说,“现在他在努力赢得你的芳心。”
  在吹风机的轰轰声中,我听到电话铃在响,等我走进起居室的时候,罗伯特正死死盯着那机器看着,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是加斯,他问我愿不愿意下个星期和他吃个饭。
  罗伯特看着我。“她去不了”,他对着电话说,“对不起。”
  我们去了普通人剧院,去看大卫伊夫的独幕剧汇演。我最喜欢的一出是讲两只约会的蜉蝣的;他们看了关于自己的生物纪录片,发现他们的生命只有一天——配对之后他们就要死了。
  离开剧院的时候,罗伯特和我都还眼花缭乱,兴高采烈。我们马上开始讨论,哈哈大笑,我们很自然地接了吻。
  他说:“我想和你配对后死去。”
  我们在剧院区一个老式餐厅喝了一杯。罗伯特说那蜉蝣的戏剧是他画的漫画渴望达到的——美丽,然而幽默,却又悲伤,而且真实。
  “我想看看。”我说。
  “好的”,他说道,然后拿出一张纸。
  那是杰泽贝尔的一张铅笔加钢笔画,我暗想,你就是那个我不知道我可以期望的男人。
  “放松点”,菲思说道,“不过是张素描罢了。”
  回到我的公寓里,我们开始穿着衣服配对,我们躺在沙发上那些从骨头上咬下来的碎渣上面。
  最开始,菲思的声音不过是从远处传来的汽车喇叭叫。不过那声音越来越响,我听到她说:“不。”
  “我要。”我对她说。
  “你不想失去他”,她说道,她的语气那么尖酸,甚至可以把一个人说得从窗口跳出去。“你就是这样失去每一个你真心喜欢的男人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回过身来。
  “怎么了?”他问道。
  我跟他说我还没做好和他上床的准备。
  “好吧”,他说道,然后又把我拉到他怀里。我们继续亲吻,抚摸,彼此拥抱着又扭动了一会儿,然后他问我:“现在你准备好了?”
  现在的这个男人能让我的身体唱歌,同时让我畅怀大笑。“这也就是你不想失去他的原因。”菲思说道。
  在电话里,他告诉我说他的前任女朋友今天给他打了个电话。我想象这阿波里耐。
  我想问问他她是谁,他对她感觉如何,可菲思却把话筒从我这里拿开了。不问这个,我问他他是多久以前出去和她约会的。
  差不多一年之前,就是因为她他才离开纽约的。“她差不多杀了我。”他问我介不介意签署一份不杀戮协定。
  我正在想我可以拿自己的哪一段被杀戮经历和他的有所联系,可邦妮对我说:“他根本没必要知道这个!”
  我们在彼此的住所之间的一家咖啡馆碰头喝点东西。他问我如果不做广告的话会想干点什么。
  我想,我想做面包圈,然后在上面引上叶子的形状;我目前还不太喜欢幼儿园。不过我只是摇了摇头。
  他说:“让我们把你觉得有意思的事儿列个清单。”
  “不”,菲思说道,“别让他觉得你需要帮助。”
  “可我确实需要帮助。”我说。
  “他会觉得你是个失败者!”邦妮说。她用拇指和食指摆了个L的形状,然后快速地合拢手指又打开:跳动着的失败者标志。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打电话,下午也没有,晚上还是没有;就不用说了,我也没给他打。
  星期五晚上,我们按照计划去看电影,但在黑黑的剧院里,他并没有握着我的手,在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他也没有吻我。我想问问他有什么不对头,可菲思不让我问。“这样会显得你很在乎。”
  出租车在“龙屋”前面停下来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他累了。他没问我星期六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星期六晚上,我看书一直看到半夜。等我带着杰泽贝尔去散她最后一个步的时候,我一路径直走到他那条街,然后站在暗暗的一边。他和阿波里耐正站在他家的台阶上。
  到家的时候,我在发抖。
  星期天,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是跑着去听的。不过电话是我大学时的一个追求者打来的,他叫比尔·麦克居尔,绰号麦克。他住在日本,他跟我说他下个周末要来纽约,想约我星期六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我犹豫着。
  邦妮说:“答应他去!”
  “我以前答应过他了”,我说道。“不过现在我只想和罗伯特一块儿在家待着。”
  “他可没在家待着!”邦妮说。
  “那我不知道。”我说道。
  “可你都看见他们了!”邦妮叫道。
  “他们可能只是朋友而已。”我对她说。
  “朋友?”邦妮嘲讽地说。
  “他可是欧柏林毕业的!”我说道。
  “别管那个”,菲思打断了我们的争吵,“猎手喜欢竞争。这表明他们想要猎取的东西是值得的拥有的。”
  “可如果他和别的女人出去我会感觉很糟糕的。”我说。
  “那么你想不想先给他来个示范,和别人约会?”菲思说道。
  “那样不管用的!”邦妮说。
  我同意出去吃饭,可我一挂上电话就说:“我感觉这样做不对。”
  “这样是对的”,菲思说着,拉开衣服的拉链,“你只不过是不习惯罢了。”
  “不”,我说,“这样做感觉不对。”
  她穿着曲线毕露的香槟色真丝内衣,上面还有细细的吊带。“你现在不是正在以你一直都渴望的方式被追求着吗?”菲思问我。
  “是的。”我承认。
  “这很有用。”菲思很决断地说。
  “我希望你是对的,”我说道,“你的内衣很漂亮呢。”
  “你也应该买一件!”邦妮说。
  苏菲从意大利回来的第二天,我们就在格林威治村的一家咖啡馆碰头喝咖啡。在讲述蜜月之行以前,她问我和罗伯特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想他现在看上别人了。”
  她问我:“什么?”
  “我看到他和你们婚礼上的那个美人在一起了”,我说道,“阿波里耐——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女神。”
  “阿波里耐是同性恋,知道吗?”她说道。“而且,他爱的是你。问题是,你爱上他了吗?”
  我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让他那么抓狂?”她问我,“他甚至都不敢肯定你爱不爱他。”
  我犹豫着要不要违反别跟没看过指南的女孩儿谈论指南的誓约,不过还是违反了它。我把所有的事儿都告诉了她。
  她看了我一会儿,那眼光就好像我是她以前认识的某个人似的,“你是认真的吗?”
  “我知道你听后的感觉”,我说。我使劲地想着该怎么跟她解释。我借用了多娜的游泳和捕鱼的比方。“我意识到我对男人一无所知。”
  她说:“你只是不知道操纵。”
  我说:“那你总得承认我从没有破坏每一段以前的恋情。”
  她则说我以前的男朋友都不值一提。
  “我不想破坏和罗伯特的感情”,我说道,然后我向她承认说我不认为这本书全都不对。
  “那它对在哪儿呢?”她问我。
  “那么”,我问她,“是马科斯先采取行动的,对吧?”
  她说:“马科斯是个浪货。”
  “是他追求你的。”我说道。“你以前甚至都不回他的电话。”
  “我觉得他脑子有病。”她说。
  我还坚持着。“是他先说‘我爱你’的。”
  “是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说道,“他和你一样——或者和你过去一样——”
  我说:“那么,这些可都是那本书上的誓约。”
  “誓约?”她摇摇头,“你需要卸载程序。”
  她从女服务生那儿借火点了根香烟,我一下子想起来问她,为什么她要为我和罗伯特的事警告我。
  她犹豫了一下。“我原来以为他有‘投入恐惧症’。不过现在我更担心的是你。你必须停止看那本书。”
  “我已经几个星期没看过了”,我说,“我已经把它内化到骨子里了——你知道我有多容易受影响。”我提醒她我从图书馆借到一本古老的打字指南的时候;每次进行打字练习的时候,我都会把它和在为工作而面试时的良好表现的重要性挂钩。我说:“我每打一次字,都会想着‘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和干净的手指甲会给人留下很有潜力的印象’——”
  她打断了我。“你需要矫正。”她建议我去读一读西蒙·德·波伏娃。
  我正在读《第二性》,菲思对我说:“我丈夫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投入恐惧症’患者。”
  “真的吗?”邦妮问。
  菲思说:“劳伊德在上医学院的整整四年里没有交一个女朋友。”
  我说:“可能他一直都在搞研究。”
  “是的”,她说,“研究小妞儿。”
  邦妮的鼻子都皱起来了。“菲思!”
  “问题是”,菲思说道,“指南就是要让‘投入恐惧症’患者投入。”
  “我正在努力地读呢。”我说。
  “你以前看过她给萨特的信吗?”菲思问我。“很可怜的。”
  我没理她。
  她又说:“你会注意到,你从来没有做过‘萨特夫人’。”
  “听着”,我说道,“我再也不会想到结婚了。我只想和罗伯特在一起。”
  菲思说:“你说话的口气和西蒙一模一样。”
  星期五,罗伯特带我去时代咖啡馆吃晚饭。那是个时尚人士聚集的餐馆,我们坐在一桌子模特对面。
  他好像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们,我不顾菲思的抗议,眼睛看着他,告诉了他我的感受。
  我看出来他很惊讶——他几乎要说“我吗?”
  我说:“是你。”
  “我,怎么了?”他问。
  我说:“你愿意吃完饭和我上床吗?”
  邦妮说道:“我无法相信你竟然这样。”
  菲思则叫来女侍,点了一杯马丁尼。
  罗伯特把桌子推到一边,过来和我一块儿坐在沙发上,我们开始接吻,并且一直吻了下去,直到我们点的色拉上桌。
  他以戏剧化的速度吃着他的那份。“我们明天带上杰泽贝尔一起去乡下转转吧。”
  “好的。”我说。
  罗伯特告诉我说阿波里耐邀请我们到她女朋友在兰波特维尔的住处去,所以他只需要给她们打个电话就行了。
  邦妮说道:“你明天有约会了,小东西。”
  我吃出了我这份色拉里的醋味。
  我们的盘子刚被收掉,我马上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走到电话机旁边。我拨了查号电话。我对取消和麦克的约会感觉很差,可当接线员问“请问查哪里?”时,我感觉更糟了。我都不知道他待在哪儿。
  整顿晚饭我都努力地让自己相信,我能够不把对约会的反应表现出来。可我知道我根本就做不到。
  “罗伯特”,我最后还是说,“我不能和你一块儿去。”
  “为什么?”他问我。
  我简直都没办法让自己的嘴说出话来了。不过我还是开始说了。我说:“我有一个……”然后罗伯特就说:“你有一个约会。”
  他摇了一会儿头。然后他向服务员示意。他在用信用卡付帐签字的时候,我喋喋不休地对他说那个家伙是从日本来的,我很想取消和他的约会,可是——他用一个眼神打断了我。
  “去两个地方。”他对出租车驾驶员说。
  菲思说道:“进行得不错啊。”
  早上,我给罗伯特打了电话;他的电话铃响了又响。我带上杰泽贝尔去参加在麦迪逊广场公园举行的狗狗赛跑。这是第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夏天,可晴朗的天空和猛烈的太阳只不过让纽约看上去更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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