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女子渔猎手册

作者:梅莉莎.班克




  我则问伊夫:“那你做些什么呢?”
  贝拉停止了和杰米的交谈,转过身来听着。
  “我做些什么?”伊夫说,“拍拍照片,写写小说,弹弹钢琴。”
  我说:“我没看到钢琴。”
  他告诉我欧洲人和美洲人是不一样的,对于工作他们不怎么专心。“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地生活。”
  我则说:“我猜想,不自由,毋宁死。”
  回到家,我在上床睡觉前到阳台上吸支烟。
  伊夫也出来了。“简?”他说,他吻了我的脸。他吻得那么缓慢,好像他的嘴唇都要融化进我的皮肤似的。“晚安。”
  在卧室,我问杰米:“发生什么了?”
  “什么意思?”他差不多都睡着了。
  “反正有事情发生。”
  他没有回答。我猜想是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的缘故。
  冲淋浴的时候,我说:“我只是注意到我们不再亲热了。”
  杰米看着我,那样子就好像我整齐地穿着衣服。
  我说:“不管怎样,你和贝拉是为什么分手的?”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和别的男人上床。”
  “哦。”我说。
  他说:“她是想让我妒忌。”
  我说:“她现在是不是做着同样的事儿?”
  “她为什么要让我妒忌?”
  我盯着他。“我说的是伊夫。”
  “你说什么呢?”他说道,然后从淋浴间里走了出去。
  我把水龙头关上,跟着他走了出去,尽管我的头发上还有没有冲掉的洗发水。
  我拿了条毛巾把自己包好,然后看着他在水蒸气蒸满了的镜子上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刮胡子。
  我有点发抖,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和贝拉这么做。”
  他告诉我说我全都搞错了,她只不过是需要和他说说她和伊夫之间的问题。
  我问他:“她和伊夫来讨论她和伊夫之间的问题不是更好?”
  他转过来说:“她不相信他。”
  “那她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很让人难过”,他说道,我们停止了争论。我们正在讨论一对没我们幸运的夫妻,我相信他,信任他,我让毛巾从身上滑落,把他拉到我这里来。我吻着他的脖子,他的胸膛,他的嘴唇。
  有人敲门。贝拉说:“我们订到了15分钟后的一块球场。”
  “好的。”杰米回应到。
  对我,他说:“再等会儿。”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酒店里打网球,谁也没说什么之前,我坚持要做伊夫的搭档。我们都是那种强壮的选手,所以谁和谁搭档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我说话的时候还是看着她的脸。她看着我,我则冲她笑笑,嗨。
  我称赞伊夫的击球,他也夸奖我。我们悄悄地商量。我们讨论战术。我们约定了信号。而在球场的对面,贝拉开始打出双发失误。
  打完网球,我们走到游泳池边上,贝拉跪下来好像要往脸上撩水,可她把水撩到了杰米脸上。他也往她脸上撩水。挑逗逐步升级,最后杰米把贝拉扔进了游泳池。
  救生员吹响了哨子。
  贝拉顺着梯子爬了上来,她的湿头发贴在头上,像个头盔。当然,你也能透过她湿透了的白恤衫看到她的乳房。
  “看你干的好事。”
  她对杰米说。
  半夜,我被杰米凑过来吻我的嘴弄醒了。我伸手去开灯,就像我们往常做的一样,可他把我的手拉到他后背去让我搂着他。
  杰米一睡着,我就溜了出去到起居室去。我点了根香烟,然后给哥哥打了个电话。是他把杰米介绍给我的。
  铃只响了一声亨利就拿起了电话。他说:“嗨。”好像他一直都盼着我的电话似的。
  我向他描述了这里的房子和风景,还有猫鼬。我不停地说着,仅仅想让他拿着电话听,他也明白这一点。最后,我告诉他杰米把贝拉扔进游泳池的事儿。
  亨利说:“我敢肯定杰米已经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觉得那不可能。”我说。
  “这是你。”亨利说着,语气柔和,却带着权威。
  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好吧,”我说道,“我该回去把卧室看守好。”
  “杰米永远都不会做什么的。”亨利说道。
  我则说:“不过我觉得他喜欢这样。”
  “你真的不能因为这个怪他”,亨利说。他告诉我说即使我遇到的最优秀的男人也会被别的女人所吸引的。
  我听着他说这些话,看来我是太大了,没法明白这道理。不过这倒是证明我为爱一个人准备得多么地不充分。
  贝拉依偎在杰米怀里洗着早饭用过的盘子。
  在我们的卧室里,我说:“如果贝拉不总是碰你的话,我想我会觉得更舒服些。”
  “那是欧洲人的想法。”他说。
  “欧洲人的想法?”我说道。
  下午晚些时候,我对伊夫说我想去给一个朋友买香水。他开车带我到镇上,可是商店已经关门了。
  商店没去成,我们就去了那家码头上有桌子的酒吧。我想问他一些问题,不过我发现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跟伊夫说话。
  “你真年轻”,他说道,“特别是对你这个年龄而言。”他的声调魅力十足,跟我说话的时候,他像我半个伯父。
  我开始讲我经常讲的故事,讲我那大家彼此相爱的家庭,讲伴我长大的规矩,但我让自己惊讶了一回,我说:“在遇到杰米之前,我害怕和别人上床。”
  我还想告诉他更多,可他抚摸着我的手腕,手指在我的手腕上转圈。
  我想让他这样,可后来让我抽回手腕的,不是由于害怕和人上床,也不是因为我对杰米的爱意,而是发自内心正当的的自我克制要求。
  吃过晚饭,我自告奋勇去刷碗。伊夫收拾桌子。他坐在小凳上,看着我把盘里剩下的东西刮进垃圾桶。我能感到他看着我的眼神。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我对他说。
  我听见贝拉在说:“牌在哪里?”她说,“我们打牌吧。”
  伊夫把长条桌搬到阳台上。贝拉数着我们的代用筹码,橄榄和剑形的塑料牙签。
  我告诉伊夫我的祖父母在我小时候教我玩过扑克。“不过我想我学的是犹太村的玩法。”我说。
  “那我们就玩吧。”贝拉说。
  我说:“我扑克玩得不好。”
  “扑克牌实际上不是真正的卡片游戏,”杰米说,“它实际上是个玩钱的游戏。”
  我们每个人都桌子中央扔了一枚橄榄。“七张王牌,比大小?”贝拉说道。她给我们每人发了两张正面朝下和一张正面朝上的牌。
  我说:“谁能告诉我这个玩钱的游戏规则是怎样的?”
  伊夫说:“是看一个对子,两个对子,或是三张相同的——”他顿了顿,看着手里的牌。“顺子,同花——”
  “我赌J。”贝拉说。
  “这是个智力游戏。”杰米说着,又押上一枚橄榄。
  这游戏轮流坐庄,我放弃了学习规则的尝试,转念决定做大输家,一个扎领带的花花公子,从火车上跳下就是为了躲债。我为每个人添了些筹码,当然不是橄榄,而是剑形的牙签。伊夫坐庄时,看到我盖牌表示了惊讶,但我动动嘴巴不出声地说“没什么”,把他看不见的我这儿的牌的情况告诉他,我耸了耸肩膀,表示“幸运女神并没有对我微笑”。
  天越来越热,不像春末,更像仲夏。贝拉换上一件像湿衣服的黑色无袖衫。伊夫一直帮我们续饮料,把自己的牌放在衬衫口袋里带来带去。杰米面前的一小摞战利品逐渐增多,主要是因为贝拉每次盖牌时都会沮丧地大叫,然后去拨他的手。我对自己说,一旦我把所有筹码输得精光,我就退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吃起了橄榄。
  贝拉扭头对我说:“这游戏你已经玩腻了。”
  “你在说我?”我说。
  “我们可以换换”,她边说边洗牌。“你想换种玩法吗?”
  “当然。”
  “好的,那就玩‘剥猪猡(注:每输一局就得脱一件衣服的游戏。)’”,她说。“五张牌,不看大小。”
  “我看呐”,我说,“你们没必要为了我换游戏。”
  “不”,她说道,“你是对的。这种游戏不好玩。”
  伊夫把端起我的酒杯。
  我看着杰米,嗨,杰米,是我呀,简。
  他看着我,但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
  我竭力去想那些关于危急关头的忠告:妈妈教我这样对付难以管束的男孩,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来接你;高中体操老师教我们如何防止遭强奸,四肢着地,开始吃草。
  
  开始几手牌,我没下注就盖了牌。伊夫赢了,杰米赢了,伊夫又赢了。后来我拿到三张A,于是我下了注,赢了。伊夫递给我杰米的手表,杰米把伊夫的衬衫推给我,那是件黄白相间的条纹衬衫,棉布质地那么细致,泛出一层光泽。贝拉胸脯一挺,湿衣服里一下子露出大半截,底下什么也没穿。
  我几乎听得见杰米心里的声音,就着逐渐加快的心跳说:别看,别看。
  我原以为贝拉的乳房浑圆而完美,像杂志上的一样,但它们其实一般般,和我的多大分别。
  伊夫又给我们添了饮料。
  杰米盯着他刚打下来的那几张牌。
  贝拉瞥了他一眼,我突然看出她很不高兴。等伊夫下一轮坐庄,她把她的牌又推回去。
  他把我们的牌集中在一起,洗一遍牌,重新发牌给我们,只是没发给她。
  她站起来,摇晃着走了,像是穿着高跟鞋。
  我一直等着,等伊夫去追她,不过他没有去。
  我忘了自己根本不懂该怎么玩这种牌,我留在那里继续玩,下注,输掉,最后,除了我自己,我没什么可以再输了,我就说:“我出局了。”
  “一旦有人脱光你就不能盖牌。”伊夫说。“我已经得到三张相同的牌。”他把我的牌翻过来。“一对10。”
  我说:“难道你不认为早该把游戏规则告诉我?”
  伊夫耸了耸肩:“这不过是个游戏。”
  我本想说,这不是个游戏,可说出口的却是:“我不是游戏。”
  “伊夫——”杰米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可能是一个男性准备向另一个男性开战时的语气。
  贝拉插话道:“我想客人们都累了。”她在移门的另一边说。房子里一团漆黑,我依稀能看见她的浴袍。
  甚至在她拉开移门出来后,伊夫还是一动不动。她站到桌边他的身旁,然后把那些“剑”扫成一小堆。“大家都累了。”她说。
  “我想知道一些事。”我对她说。我非常紧张,嗓子听上去有点嘶哑。
  “明摆着,你想和杰米上床,好让伊夫妒忌”,我说。“对吧?我说,这连我也能感觉到。”
  她的眼光那么冷酷,差点让我住了口。
  “可是后来伊夫和我一起出去了——这一层我就不懂了。”我说。我觉得大家都不希望我说下去。这些话仿佛火上浇油。“我是说,你干嘛想看着情况发展到这种地步?”
  杰米连连摇头。
  伊夫有点着恼了。
  贝拉眨巴着眼睛,我明白了,她不知道这些。忽然间,我把自己想象成了她,听着一个陌生人把这些问题扔到自己面前。
  回到房间,我在窗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杰米卸装,准备刷牙。
  他来到我背后,欠身亲吻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开口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希望我什么都没讲?”
  他说:“我想贝拉肯定痛苦得要死。”
  不大工夫,他又说:“我不认为每件事非得挑明不可。”他说话时口气里带着一种教训的意味,这我以前从没注意到。
  他亲了一下我的脑门。“上床吧。”他说。
  我坐着没动。
  这会儿,空气冷了下来,清晨快要到了。天空开始发白。这时候,你会相信,单单盯着星星看都会让星星消失不见。
  我寻思杰米一直装做只是贝拉的好友,而贝拉并没去勾引他,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我穿着内衣裤上了床。
  杰米仍旧醒着,绞尽脑汁想让自己睡着。他把头埋在枕头底下,想遮挡遮住噪音和光线。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下午,贝拉似乎不再闹别扭了。他们三个人坐在阳台上吃早饭。太阳出来了,水面上泛出波光点点。早饭有吃水果色拉和果汁。
  “嗨,宝贝儿。”杰米招呼我。
  “嗨”,我招呼大家。
  我自己拿了一碗水果,绕着桌子找空椅子,经过杰米身边时,他朝我伸出手来,好像我们是一对快乐的情侣,正在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你睡得好吗?”伊夫问道,同时在我面前放了一杯咖啡。
  “挺好。”我说。
  伊夫又说:“为了庆祝你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们想去租一只游艇。”
  贝拉问:“你喜欢航海吗?”
  我没有马上回答。
  “亨利是个航海家”,杰米打圆场说。他又说:“他是简的哥哥。我记不起来你们有没有见过他了,”他对贝拉说:“亨利·罗森纳尔。人很高,戴眼镜。他长得很像简,除了没有简那么可爱。”
  大家都看着我;看来我在这张圆桌上要扮演新角色了——一个必须得到安抚的女人。
  “在哥伦比亚”,她说道,“我们和他和拉蒙纳在球场上和那些鼠辈们打过网球。”
  “没错。”杰米说。
  “他发球的姿势很滑稽。”她边说边朝我笑。
  现在是我们假期的第六天,而我们还在进行着属于第一天的对话。没有迹象表明有人愿意我回忆第五天。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好像从来没打过牌一样。
  “我是去年夏天才碰到简的”,杰米说,“我跟亨利说我喜欢她的时候,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像在说,‘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伊夫大笑,贝拉微笑。我吃着他们的草莓,黑莓,葡萄,还有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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