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捕鼠器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特洛特:(向楼梯口走去)要跟这个角色对上号的话,她看上去有点太老了。(他走上楼梯,打开书房的门,往里头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哦,是啊,拉尔斯顿太太,可以怀疑的范围广得很呢。(他走下楼梯。)比如说,您自己就是一个啊。
莫莉:我?
特洛特:您的年纪很合适。
(莫莉刚要反对。)
(打断她)别,别。记住,您现在不管做怎样的自我陈述,我眼下都没办法核实。接下来还有您的丈夫。
莫莉:吉尔斯——太荒唐了!
特洛特:(慢慢走到莫莉左侧)他和克里斯多弗的年纪相差无几呀。您丈夫显得老成些,而克里斯多弗·莱恩看上去要年轻一点。不过实际年龄是很难看出来的。拉尔斯顿太太,您对您丈夫有多了解?
莫莉:我对吉尔斯有多了解?哦,别傻了。
特洛特:你们结婚——有多久了?
莫莉:刚满一年。
特洛特:那么您认识他——是在哪里呢?
莫莉:在伦敦的一场舞会上。我们都去参加一场派对。
特洛特:您见过他家里人吗?
莫莉:他没有家里人。他们都死了。
特洛特:(意味深长地)他们都死了?
莫莉:对呀。哦,您这么一说,听上去可就不是味了。他父亲是个律师,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特洛特:您只不过是把他的说法告诉我罢了。
莫莉:对——可是……(她转过身。)
特洛特:这事儿可不是您自己能拿得准的。
莫莉:(猛地转身)这太离谱了……
特洛特:您要是知道我们接手过多少像您这样的案子,拉尔斯顿太太,您会吓一跳的。尤其是战争结束以后。到处都是家破人亡。那些家伙会说自己在空军服役,要不就是刚完成军训。爸爸妈妈都死了——一个亲戚都没有。这年头再不讲究什么家世渊源,年轻人个个都做得了自己的主——他们今儿萍水相逢,明儿就私定终身。以往但凡要订个婚,什么父母双亲啊各路亲眷啊事先都会查个底儿朝天。如今这一套全都给抛弃啦。女孩儿家直接嫁给她心仪的男人就万事大吉了。有时候,要到他们在一块过上一两年的日子以后,她才会发现丈夫以前是个携款私逃的银行职员,再不就是个逃兵之类的害群之马。您当初嫁给吉尔斯·拉尔斯顿的时候,你们俩认识多久了?
莫莉:才三个礼拜。可是……
特洛特:而且您对他一无所知?
莫莉:不是这么回事。他什么情况我都了解!我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是吉尔斯嘛。(面对壁炉)要对他含沙射影,说他是什么又可怕又疯狂的杀人恶魔,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凭什么呀,那件谋杀案发生的时候他压根就不在伦敦啊。
特洛特:那么他在哪里?在这里吗?
莫莉:他到乡下去淘货啦,想买做鸡笼子用的那种铁丝网。
特洛特:结果是不是买回来了呢?(他走到书桌前。)
莫莉:没有,结果发现他们卖的那一种不合用。
特洛特:你们这边离伦敦只有三十英里,是不是?哦,您这里有一本列车时刻表?(拿起时刻表看了看)坐火车只要一个钟头--开车去时间略长些。
莫莉:(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我跟您说了,吉尔斯没去伦敦。
特洛特:等等,拉尔斯顿太太。(他走到前厅,拿起一件深色大衣走回来。他走到莫莉的左侧)这是您丈夫的大衣吧?
(莫莉看了看大衣。)
莫莉:(迟迟疑疑地说)对。
(特洛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晚报。)
特洛特:《新闻晚报》。昨天的。昨天下午约莫三点半开始出街的报纸。
莫莉:我不信!
特洛特:不信吗?(拿起大衣到右后方拱门处)您不信吗?
(特洛特带着大衣穿过右后方拱门下场。莫莉坐在右前方的小扶手椅上,盯着晚报看。右前方的门缓缓打开。克里斯多弗从门外向里面窥视,看见只有莫莉一个人,就走进来。)
克里斯多弗:莫莉!
(莫莉跳起来,把报纸藏到台中央扶手椅的垫子下面。)
莫莉:哦,您可把我给吓着了!(她走到扶手椅左侧。)
克里斯多弗:他在哪里呀?(走到莫莉的右边)他到哪里去了?
莫莉:谁?
克里斯多弗:那个巡佐。
莫莉:哦,他从那边走了。
克里斯多弗:我要是走得掉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总得想个办法。这里有什么地方能让我藏起来吗——就在这屋子里头?
莫莉:藏起来?
克里斯多弗:是啊——避开他。
莫莉:为什么啊?
克里斯多弗:哎呀,亲爱的,他们都拼命要跟我作对呀。他们会说那些谋杀案都是我干的——特别是您丈夫。(他走到沙发右侧。)
莫莉:甭理他。(她向克里斯多弗的右边挪了一步)听着,克里斯多弗,你不能这样啦——什么事儿都想逃避——一辈子都这样。
克里斯多弗: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莫莉:那么,是真的了,对不对?
克里斯多弗:(无助地)哦,对,千真万确。(他在沙发的左端坐下。)
莫莉:(坐在沙发的右端;和蔼可亲)你总得长大呀,克里斯。
克里斯多弗:我真希望别长大。
莫莉:那你的真名不是克里斯多弗·莱恩吧?
克里斯多弗:对。
莫莉:而且你也并没有学着当个建筑师吧?
克里斯多弗:对。
莫莉:那你为什么……?
克里斯多弗:为什么管自己叫克里斯多弗·莱恩?只是为了好玩而已。后来在学校里他们总是嘲笑我,管我叫小克里斯多弗·罗宾。罗宾——莱恩——样样都能联想。学校里的日子真糟糕。
莫莉:那你的真名叫什么?
克里斯多弗:这一点咱们不必深究吧。我是在服兵役的时候逃出来的。真是野蛮啊——我恨死那里了。
(莫莉突然露出一丝忐忑不安,让克里斯多弗给发现了。她站起身来,走到沙发的右侧。)
(站起来,走到左前方)是的,我就像是个不知其名的凶手。
(莫莉走到大餐桌的左侧,转过脸去。)
我跟你讲过我就是符合标准的那一个。您瞧,我妈妈,我妈妈……(走到沙发后的牌桌左侧。)
莫莉:你妈妈?
克里斯多弗:如果她没有死,一切都会顺风顺水,她会关心我,照看我……
莫莉:你不能一辈子都让别人照看你啊。那些事情都是落到你自己头上的。你一定得自己来承担——你一定得处变不惊啊。
克里斯多弗:这样谁能做到呢?
莫莉:不对,能做得到。
克里斯多弗:您的意思是……您做到了?(他走到莫莉的左边)
莫莉:(面向克里斯多弗)没错。
克里斯多弗:怎么回事?出过什么很糟糕的事儿吗?
莫莉:一件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儿。
克里斯多弗:是不是跟吉尔斯有关?
莫莉:不是,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过了很久我才碰到吉尔斯。
克里斯多弗:那你当时一定很年轻吧。简直还是个孩子嘛。
莫莉: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事情才会那么——糟糕。真可怕呀——可怕极了……我拼命想忘掉它。
克里斯多弗:如此说来——你也在逃避了。避之惟恐不及——而不是面对它?
莫莉:是啊——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在逃避。
(鸦雀无声。)
想想看,我们直到昨天才见了第一面,倒像是彼此相知已久似的。
克里斯多弗:是啊,挺奇怪的,不是吗?
莫莉:我不知道。我猜咱们俩有点儿——同病相怜吧。
克里斯多弗:不管怎么说,你认为我应该撑下去。
莫莉:呃,老实说,你还能怎么办呢?
克里斯多弗:我也许可以把那个警官的滑雪板给偷出来,我滑雪技术可好了。
莫莉:那样就傻得离谱了。这不简直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克里斯多弗:特洛特巡佐本来就认为我有罪。
莫莉:不,他没有啊。至少——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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