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韩国小说三篇
作者:李清俊
亚兰优雅高贵地离开,她觉得这才符合她的贵宾身份。她一边走一边转身凝望面前的这栋大厦。“只要这栋大厦不会像海市蜃楼那样消失,我手里的三亿五千万就是铁板钉钉儿的。”噩梦醒来,世界很美妙。亚兰悠闲地走在这条只聚集着整洁漂亮的建筑的街上,像个异邦人沉浸在甘甜的哀愁中。走着走着,她走进一家气氛高雅的茶馆,坐在里边,听着音乐想起了妈妈,那个最大愿望是雨天不出工、听通俗音乐、像傻瓜一样的妈妈,那奇怪的钟点工。亚兰现在也拥有着巨款,曾经的不安却早已消失,身心就像能飞起来似地轻松。算是经历了残酷的考验,或是害了一场具有免疫力的热病,反正不会再在莫名其妙的不安中发抖了。亚兰在茶馆隔着玻璃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自己曾苦心经营苦苦支撑的外边的世界,便离开茶馆往家走去。她住的小区虽有些破败脏乱,但一想到只要自己下决心就能随时离开此地,倒觉得这地方像电影的背景画面一样趣味无穷。原来世界和“我”之间只要有足够多的“钱”这个润滑剂,世界就会变得如此美丽。
走到雕刻公园,亚兰想起了那只应该还圈在洞里的球。“球已尝到了在草地上翻滚的滋味,把这样的球还扔在洞里太不应该了。我可怜的球!”阿兰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雕刻公园。她把一直扔在洞里的球拿出来,让它在草地上自由翻滚,又用脚轻轻戏弄它。亚兰心里痒痒的,喜悦像爽口的碳酸饮料一样满溢出来。“到家应该先给宪打个电话,多久没和他一起睡觉了呢?真想和他一起睡觉。想让宪也做他强迫自己做的各种卑鄙下流的动作,这回轮到我来玩他。主客颠倒了,主被动的权利竟也能如此简单地颠倒。我也能拿烟头去烫他的胳膊,让他满地爬,也让他像狗一样喘着粗气舔我的身体。”亚兰发了疯似的,一个人哈哈大笑。
想和宪做的不光是睡觉,还想告诉他:“我的梦想不再是一心一意等待麻雀变凤凰,非要成为你的糟糠之妻不可。对你来说,你们家里眼巴巴盼着你飞上天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就在等待的行列里退出吧!”但是,宪也并非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根据需要可以和他享受一夜情,玩够了就像扔掉破鞋那样把他抛弃。从现在开始,因为担心像破鞋一样被抛弃而战战兢兢的,应该是宪,而不是我,往后能随心所欲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也应该知道一直以来,主动权都掌握在男人手里,同样的道理,世上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有钱人手里。
亚兰这会儿用脚轻轻踢着玩的不是球,而是宪。这比把自己当作球有意思多了。亚兰攒足了力气,把球使劲踢了一下。球飞了一会儿,掉在地上,没了踪影,是在“存在的痛苦”的边缘?“不错,这就是所谓的‘一杆进洞’吗?亚兰嘴里嘟囔着这个听来的词,却没打算把球拿出来。
最后竟然和陈家这么和解了。在尝到了所谓钱的甜头之后,亚兰似乎能够宽恕陈家的人了。“还是钱的力量伟大!也只有钱才能使自己把曾经的遭遇全都忘掉,变得能够饶恕所有一切。”亚兰突然对自己感到了悲哀。那种感觉如同在城市中心繁华地带偶尔也能嗅到青草或肥料的味道,是一种若隐若现的、突兀的悲哀!
她的家
去年夏天,作家协会为帮助北韩同胞举行过诗歌朗诵会,我以为只有诗人们参加,但主办方说各界元老们也会参加朗诵会,在会上朗诵自己平时喜欢的诗,让我也准备一首。听到“元老”二字令我感到有些唐突,但既然人家说是为了帮助北韩同胞举办活动,以我的为人也不能找个借口推托,我就说可以参加。但是我想参加的原因,与其说是这个活动意义有多么深远,不如说我有一首想朗诵的诗。那会儿,我沉浸在金勇泽的一首叫做《她的家》的诗中难以自拔。金勇泽只能算是我喜欢的诗人中的一位,但不能说是最喜欢的一位。同样,我也不甚清楚《她的家》是否属于他的作品中最出色的。《她的家》是这么写的。
每到秋天银杏树染黄的/日落时在远处也最醒目的家/时时刻刻思念不停/一眼望去温馨无比/晚归时摇曳着温暖灯光的家/灯光/温暖的灯光在漆黑的“山”中发出光亮/她在那灯光下绣花/想到她的黑发和肩膀/不禁心里暖洋洋
开满杏花的家/每到春天雪白的杏花满园开放/杏花越过篱笆随风飘散/杏花飞落在树下/她顶着的水罐里/杏花飘落泛起层层涟漪/我也想随着那涟漪走进她的家
金黄色的银杏叶凋零时/她/她爸和她/她大哥/一起盖房顶/顶着黄色帽子的她的家
偶尔能从门缝瞥见她家院子/她在里边迈着碎步/不知是什么事/不知是说什么/低声细语衣襟飘闪/我也忍不住走进她的家/甘心为她做些什么
阳光洒满院子/炊烟袅袅升起/后院挂满橙红的柿子/麻雀叫得叽叽喳喳/下雪了/晨雪滑过屋檐/落在院里/她蜷缩着小身躯去后院拿泡菜/穿过没扫过的院子仰望雪花纷飞的天空/边说“哎,雪下得真美呀!”/边抖抖落在睫毛上的雪/雪花落在/她掀开的泡菜坛子里/她弯着的腰上/洁白的雪花落呀,落呀/我也想变成鹅毛大雪/落在她的家/雪下了几天几夜/行人稀疏的夜晚/只有她屋里温暖的灯光/寂静地挥洒出来时/我踮着脚尖穿过院子站在她的屋前/望着她那堆满雪的那双鞋边抖搂头上肩上的雪/偷偷,偷偷地想呼唤她/她的家
不知是哪天/不知是哪一天/给地里送饭时她和我/相遇/“妈呀!”匆忙停下/像受惊的兔子瞪大眼睛/却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露出洁白的牙/笑逐颜开的她
她一直住到十九岁花季的家/我们邻村正中间的家/我回家时下了车/最先能看到的她的家/走过时不见她的身影/我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啊,如今她的家已经不在了/却建在了我的心中/闭上眼睛杏花随风飘拂/下雪,鹅毛般的大雪穿过杏树枝/纷纷扬扬飞扬了三天/她的家/何时何地都让我牵挂/她的家/思念,思念,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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