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蚂蚁王国等十一篇
作者:爱娃·达特诺娃 等
我穿着军装流入周围的人群
“看,”他们走过来,赶上了我,黑人笑着说:
“把你的军刀给我,给你一百万俄罗斯币!”他们抬起了我的下巴问:
“你是谁,一条腿的士兵吗?”
“伊利亚”
“谁是伊利亚?”
“俄罗斯的士兵……”
广告人
译:马文渊
文:[俄] 奥尔加·舍甫琴科
我是干广告设计的(事实上大家都叫我们“广告人”,可是我不大喜欢这样的称呼)。早晨,卡兹诺夫在我身上挂了两块广告牌:一块挂胸前,一块挂背后。两块牌上写着同样的内容。(例如:在这一周,挂的字样是“公司清算”,在此之前则挂的是“隐形眼镜”。)卡兹诺夫挂上广告牌,布置了任务,习惯性地走到我跟前,不知为啥呼吸紧促。我应该在那些人堆里穿梭(比如,地铁站的出口)。如果别人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把公司的电话、地址、发展过程以及公司的保障给人家讲清楚——总之,要让人家对公司有印象。但是如预料的那样谁也没发问。人们从旁边经过时并没有驻足观看。显然一切都一目了然。那就意味着,领会得很快,公司清算就是公司清算呗!隐形眼镜就是隐形眼镜呗!一切都明明白白,人们都很聪明。
我走着,一路上广告牌被我弄得叮当作响。到了那儿我看见库兹涅佐夫已经站在他该坚守的台阶上(第三级台阶),手里拿着一大摞五颜六色的广告单,巧妙地把它们塞进过路人的手里,还真是份干净的工作!大家几乎都收下了,但随后就扔掉了。要是广告单被放进口袋里——成功!
真是羡慕库兹涅佐夫。乐观主义者!在哪都能找到乐子。
今天他可是精神饱满,因此在那儿大声地胡说八道,而且越说越激动。
“来瞧瞧,来看看哟!发广告单喽!大家都快来!五颜六色,很漂亮呀!瞧,这文字……小姐,干嘛掉头就走呢?不喜欢这个颜色?快拿着吧!喏……”
“那是啥呀?”——一个乡巴佬在那刨根问底。
“都写在上头啦!给你广告单,先拿着,回家慢慢看吧!好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这是这个世纪最后一次轰动消息!内容丰富!花花绿绿!文字说明!快来看看!……”
库兹涅佐夫为“包列罗”帽子店做广告。不过人们现在很少戴这种帽子,因此他没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至少得让人们先收下这广告单,看看、想想没准儿就拿定主意了:为什么不买呢?也许戴上这漂亮的细毛毡帽就会事事顺心。对,那我就买一顶……
库兹涅佐夫可真棒,我可做不到。要白白浪费多少精力啊!还是我的方案完美——背着“公司清算”的广告到处游荡,就是多了些麻烦,特别是广告牌的重量叫人够呛。
我在地铁站周围游荡,等待库兹涅佐夫的激情冷却。
我点上了烟。小仓鼠叶甫盖尼奇在领子后面躁动起来,它可不喜欢这玩意。“会起火的,会起火的!”——它这么想,因此不安起来。我从包里给它掏了一个果核,它于是就专心致志地啃了起来。
这当儿库兹涅佐夫看到了我,向我挥挥手。
“这就是你的那个水獭?”他问道。
叶甫盖尼奇——是只仓鼠,也许是只没有尾巴的老鼠,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只水獭。当然这对库兹涅佐夫来说都是些琐事,人家是一个思想境界高,又有理论修养的人,犯不着为这些小事儿伤脑筋。就算他说“这是只鳄鱼吗”,我也明白他的意思,心情还是一样平静,犯不着去纠正他。于是我说:“好呀,我们正在工作”。
叶甫盖尼奇不喜欢库兹涅佐夫。当库兹涅佐夫想拿它时,它竟然还耍起小花招:躺下,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好像在说:“反正我会死的,残忍地折磨我不能给你带来乐趣,你就放了我吧!库兹涅佐夫,发发慈悲!”我的叶甫盖尼奇是个小滑头。
库兹涅佐夫一向都明白这些小花招,哈哈大笑,鼓励地说:“你这只精灵鼠!”
总之,库兹涅佐夫是弄不懂叶甫盖尼奇是属于哪个品种,这倒不是由于聪明,而由于愚蠢。当我第一次带着小老鼠上班的时候,他马上站起来:“那是什么动物?”
“这个呀,是只老鼠。”我说。
“怎么没有尾巴?是得了什么病?还是被切断了?叫什么名字?”
“叶甫盖尼奇,”我从中随便拣了一个问题回答。
库兹涅佐夫将信将疑地挠着脑袋:“是你的老鼠吗,它一直坐在你的肩膀上?”
“也不是,它通常是在怀里睡觉。”
“那样好,眼不见就算了。”
从那时起我们开始一起工作。
站到午饭以前还是可以接受的。库兹涅佐夫渐渐失掉了那份热情,开始痛苦地想喝啤酒。毕竟还是买来了,这时它又冒出个有头无尾的想法。
“把钱花在啤酒上,真浪费,”他说,“你想想,要是人们不需要吃、喝、拉、撒就好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我说。
事实上我真是这么想的。当一个人从商店门前经过,里头摆着五星级亚美尼亚白兰地、块菌状巧克力糖、奶昔。可是他毫不动心,只是耸耸肩,吹着口哨继续往前走。突然走向一家酒店,那有成群的妓女。他仿佛是在参观博物馆一样,观看、欣赏,这对他来说也就足够了。继续吹着口哨往前走……或者,又比如……
“你不是这么想的,”库兹涅佐夫不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个理想人物就好了!理想的旁观主义者!原来如此!总之要是没有工业那该多好!什么也没有,商店、抽水马桶,还是计算器、‘包列罗’帽店……绝对的自给自足……目睹与聆听当作最高享受……坐下来,听听,鸟儿在歌唱,树枝在簌簌细语。人们从地铁走出来,并不是去上班挣钱,而是径直走向了公园……”
“要是没有地铁那该多好,”我补充道。
“那当然了,”库兹涅佐夫赞许地说,“当然了……如果大家都是走路就好了……那我们也不用在这站着……”
“那也不是,毕竟有时候也是需要的,”我说。
“为什么呢?”库兹涅佐夫有些惊讶。
“隐形眼镜!”我又一次提起那玩意,“那些旁观主义者可能会视力不好。”
库兹涅佐夫紧张地沉默一会儿,可他不愿马上承认自己那套理论的破产,于是又去商店买啤酒,这下可就满足了自己所有的要求。叶甫盖尼奇还在那专心致志地啃着果核。
下午齐娜伊达也过来了。在马路对面我就看见了她,粉红色的风衣裹着她那肥胖的身躯。
“我太胖了——心脏负荷不了,”她说。她不能站很久,我赶紧去拿专门为她藏起来的一只木箱。
齐娜伊达慢慢地坐下来,仿佛要使木箱子适应她的重量。然后把装有铅笔、橡皮、圆珠笔的小盒子放在膝盖上。
人潮散去了,齐娜伊达只想在那儿闲聊。而我和库兹涅佐夫早已精疲力竭,渴望管库员来验收工作并且交班。
齐娜伊达在家里整整呆了一天,看得出来,有些事在她心里已酝酿成熟,必须告诉我们,已经组织好语言,就等讲给我们听了。于是我就问道:“齐娜伊达,你过得怎么样?”
“大概说来,甚至……我今天作了一个很有趣的梦……”
齐娜伊达微笑着等我问:是“什么梦”?
齐娜伊达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只是答非所问,对我所提的问题轻描淡地写了几句。
“大概,要是我那个时候嫁给他就好了……”她遗憾地叹着气。
“说不定,”库兹涅佐夫疑惑地说。
齐娜伊达陷入往事的回忆,她开始回忆年轻的时候,回忆起她的那条辫子。现在虽说难以想象,可是还可以想象得出来。
这就是年青的齐娜伊达。某某人长着动人的眼睛,某某人穿着好看的裙子,而她的辫子则是又长又粗。因此她走起路来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她总是能回忆起那条辫子,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就是那个人——齐娜伊达想嫁的那个人——跟在她后面。不是简单地走,而是跟踪,眼睛老是盯着那条又长又粗的辫子。他想:“要是把这条辫子解开,那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不能就这样简单地走过去解开辫子——要有个理由……”那个人突然说:“你好,齐娜伊达,嫁给我吧!这样我就可以解开你的辫子。”齐娜伊达那时可没注意到他——你想想,我们这儿这样花言巧语的人还少吗?但是,她的辫子枯干,变细,不过她本人相反,却变粗了。买了一件肥大的粉红色风衣。现在她又梦见了那个曾经偶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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