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蚂蚁王国等十一篇
作者:爱娃·达特诺娃 等
“怎么?”
“这就是所谓的他们去天堂。”
“见鬼!”
里奇用宽容的眼神打量着我。
“因为他们相信而且从不怀疑。而我怀疑,你也是,因此我们将去‘什么也不是’的地方。想到这你害怕吗?”
“我对‘什么也不是的地方’没有概念。”
里奇超过了我,现在走到前面去了,同时盯着我的眼睛。
“现在我解释一下,假设你死了。你能够设想吗?”
“20分钟后这就会发生。”我看看表。
“假设你死了,去了死后的世界……假设你不是上了天堂,不是下了地狱,下到迷漫灰色烟雾的广阔空间。这片空间无边无际,除了烟雾那里什么也没有。而你在这片空间中下落,下落……”
我很感兴趣。
“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落地呢?”
“不,只是下落,死后你会害怕去那样的地方吗?我指的是,你会非常难受吗?”
“有人和我一起下落吗?”我问。
“当然,那里人非常多,”里奇嚷起来。
“我可以和他们交谈吗?”
“可以。但我认为,不是随时都行。因为你们以不同的速度飞翔。”
“我不会又冷,又疼还有别的灾难吧?”
“不,你会感觉很平常。”
“那样就好,”我点了点头,“如果我不痛苦,我就可以和随便什么人闲聊……”
“也就是说,你想要死后去这样的空间?”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只是别无选择……”
“那如果可以选择呢?”里奇打断我,“你想要去哪儿?”
“可能是天堂吧,”我摇了摇头,“但我并不是特别相信这些玩意儿。老实说,我不是怀疑主义者,我是无神论者。”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里奇停在原地,激动地来回摆动着双手说:“我们死去之后,我们周围都是天堂。你的屋子是天堂,你的狗也是天堂,你看见的所有人——死灵魂……到那时你会做什么呢?”
我环顾四周亮晶晶的河面,树木,远处的房屋。我的眼光停在我这位朋友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上——他看着我,好像他的整个生命都取决于这个回答似的。
我忽然很害怕,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很想死去,永不复活,不去什么天堂,最好是去地狱。”
“可是谁也不能向你保证,那个世界会比我们现在的世界好,”里奇婉转地指出。
“我无所谓,里奇,我不想知道那里会是什么样的。我懒得去想,不愿意去想。”我坚决地重复着。
“不该这样。我会站在你的位置替你想的。你会永远在那儿闲逛。”
“但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要平静,无人打扰。当我将死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妨碍我思考。请问,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去天堂?如果天堂与现在的生活没有半点差异,我为什么要去天堂?说说,如果我恨所有这一切,为什么去天堂?”
“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里奇说,“要知道我只是假设。”
只是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在冰面上转着圈,手里使劲地摆弄着皮帽,像要撕破它一样。
“我不想发火。我不能发火。我不会发火的。一般来说,什么事也没有。这只是习惯性的无中生有。”
里奇远离了我几步。
“听着,你说得太古怪,我不理解。也许你不应该现在就思考死亡的问题。不一定非得今天死,不是吗?可以推迟到明天。”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切都无济于事。”我低沉地回答。
我的心情完全被破坏了。
“别这样。你应该平静下来。去个什么地方吧,也许去电影院?”
“我想要高兴起来,”我说,“但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死了。”
里奇皱起淡淡的眉毛。
一片沉默。
“你是暗指什么吧,不是吗?”
“不,我是说真的。我死了,去了天堂。当然这是因为弄错了。你也死了,去了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地方,因为你怀疑。而我把你从那拖了出来。现在我们呆在天堂,那里与平常的生活没有半点区别。原来问题就出在这儿。没有半点区别。这对你来说很新鲜,是吗?”
里奇感到莫名其妙,没有出声。
“听着,里奇,你冬天的时候去过河对岸吗?”
“没有。”
“也许,那里很不错。”
“没什么特别的,”他摇头,“只不过是一个小城的臭哄哄的郊区。”
“哪怕走一趟,也不错,你怎么认为呢?否则将要死去了,再也看不到河的对岸了。坐在该死的‘什么也不是’的地方,可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好吧,这的确是很大的疏忽。”里奇改变了态度,赞同地说。
“你还要投河自杀吗?”我得弄清楚各种情况。
“我已经说过了,会的。我不喜欢重复。”
“为什么呢?”
“为了朋友。”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想这么做,不一定非要这么做。”
里奇晃着脑袋说:“不,我想,非常想。”
由于他要和我一块去死,我感到不知所措。
“真的吗?”
“嗯,”他皱了皱眉头,“我看不出来,我还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而主要的,为了谁?你打算去那个世界,而我呢?见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对,没有人可说话,这是最糟的。”
如果我能活到新年的时候,我将在里奇打算送我的那本书里度过非常美好的时光。一个小伙子到华盛顿,走到警察前问,怎样到当地的什么地方,纪念碑什么的,我记不清了。警察听他说完,然后说:“对不起,我不懂西班牙语。”那个时候小伙子想:要是我说的英语被当作西班牙语,我该去跟西班牙人说。他非常想跟什么人说说话,但附近又找不到俄罗斯人。他于是去西班牙餐厅,但那里也没有一个西班牙人,全是清一色的中国人。小伙子问了他们些什么,而中国人对他说:“Хире”。他不明白,说的是西班牙语呢还是英语,或是被说错的俄语。然后才明白,“Хире”是被说错的“here”,“这里”。这样在这一天里他没与任何人说上话。他身处异国,这点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哪儿都是一样。一个人想与什么人推心置腹地交谈,“这里”,他必须说些类似“这里”、“那个”一类不相关的话,不过这样一来,交谈的兴致也就消失了。
“冰!!”里奇紧紧抓住我的手,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
“冰轰轰作响,”里奇激动地喊。
“那又怎样?”我生气的嘟哝说。
“没什么,只是轰轰作响。我以为你有兴趣知道。”
“你害怕了吗?”我冷冷地问道。
“一点也不,”里奇故意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反驳说。
“不,你害怕了。当我们要让生命见鬼的时候,你害怕了。说吧,害怕了吧?”
“你真讨厌,我只是没有力气了。”里奇加快步子,窘迫地嘟哝说。
“讨厌我一百倍也好,但你因为害怕你紧紧地抓住了我。你把生命看得无所谓的人是不会这样抓住人不放的。”我意味深长地指出。
“这是本能。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强的本能,笨蛋。”
他开始生起气来。
“如果你身上有这么强的本能,那么你就走开吧!”
我这样恶毒地挖苦他。他没有反驳。我和他随便闲逛,突然遇上了我们正寻找的地点。融化的河面正合我意。很大,很宽阔,充满了青灰色的浑浊的水。我十分喜欢它。我立刻明白,不可能找到更合适的未结冰的水面了。知道吗,它看来是那样使人愉快,太阳光的亮斑在它表面闪烁。它一点也不乏味。不像以前我们遇到的那些。心里立刻变得那样轻松、自在。我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自我感觉了。
“就在这儿吧!”我抓住里奇的胳膊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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