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恋爱永远是未知的

作者:村上龙




  总是在黄昏中彷徨,
  那寂寥空虚的日子。
  我们共同度过的蜜月已远远离去,
  仅剩下伤心悲叹的每一天。
  如今,
  我天天独自一人在荒野小径上踯躅,
  这条路曾经是我俩经常漫步的林荫大道。
  那四月花开的情思多么令人怀念,
  突然吹来的花香使我心旌神摇,
  虽然只有淡淡的香气,但已使我热血沸腾。
  只要在花开时节得到她的爱,
  我将一辈子沉浸在爱的幻梦中。
  这是我的一缕痴情,
  并非是过分的奢求。
  她的樱唇是那样温柔,
  相爱的时刻一切都那么美好。
  缤纷的花季,相爱的情侣,
  都放射出夺目光辉。
  但是,
  萧瑟的秋天终于不知不觉地来临。
  深秋的伤悲我们还未能细细体味,
  就像燃烧的火焰熊熊不息,
  不知道烈火冲腾之后便会化作冰凉的灰烬。
  当我们才明白美好的时光犹如电光石火,
  那一段快乐日子已经无情地终止。
  直到我变成孤家寡人,
  还是不明白一个人为何会如此寂寞。
  虽然命途多舛,
  我还是难忘四月花开的情思,
  那醉人的花香,
  令我嘴角漾起了微笑,
  尽管这样的微笑是那么凄凉悲伤……’”
  
  《你和黑夜和音乐》(16)
  
  我和友人曾讨论过这样一个话题:除去社会因素,人终极的快乐是什么?
  我的朋友直到几年前还在代理店从事广告创意设计工作,是我的竞争对手。那时为了争夺同一个客户,我们不惜通过请客送礼的方式,展开了激烈的竞争。结果我以三胜十八败的败绩把胜利果实拱手让给了他。但是,他那代理店的业务力量不管怎么说还是处于弱势,所以广告企划做得再好也没有实行的能力。于是,除了广告企划,他把其余的业务都包给别家公司,我也有幸和他合作过几次。
  现在他从事的工作主要是向实施了电脑办公自动化的企业和公司销售电脑软件。他根据用户企业细分的工作流程和操作方法,将其输入电脑进行程序设计,结果大获成功。在引入电脑和机器人工作的时代,单纯的劳动者都被赶出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实行了这种电脑办公自动化以后,就能取代企业中间管理层的工作职能。也就是说,企业以往的中间管理层一般有多名白领担当,从而形成了中间管理层听取现场意见,然后汇总情报,然后再向企业最高领导层报告的管理系统。而现在这一切都可以输入由脑,由电脑进行判断,使之成为供最高领导层裁夺的材料。
  友人感叹道:“现在是我们男人受难的时代。”
  他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钻现有制度的空子作乐,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我俩都持有相同观点,于是就形成了“对男人而言,最大的快乐是什么?”这种非常无聊的话题。
  朋友进而发挥道:“社会因素不能算,就是说像你和长大的儿子一起进行投球练习时产生的兴趣,以及在高尔夫比赛中由于对手在后九穴的击球中少于规定的击棒数,结果使你反败为胜,由此萌生的狂喜等等,总之这些作为社会生物人的喜悦之情都必须排除在外。”
  我俩坐在一家酒吧的吧台前。这家位于银座、其貌不扬的酒吧是朋友以往最喜欢消遣的地方。这里一切都显得简约、朴实。佐酒小吃只有开心果仁,为客人倒酒的也只是那个有点耳背的酒吧老板。这里没有卡拉OK,所以女性客人几乎不来。至于客人喜欢的鸡尾酒,纯麦芽制的威士忌都已搁置很长时间了,而阿尔马略克白兰地则根本设有。唯一的好处是,这儿免费的兑酒冰水倒是很充足。据说,这是酒吧老板每天从住宅旁边的一口井里打水自制的。
  听了朋友的一番话,我慢慢呷了口酒,苦笑道:“照你这么说,只有和女人做爱的事了。除此之外,也许就是没有社会性的体育运动……”
  朋友毅然决然地摇摇头,说道:“没有社会性的体育运动是不可能有的。比如像慢跑,钓鱼,划船等体育项目,难道不应被排除在外吗?所以也只有做爱这一项了。”
  我又说打猎应该算是很快乐的。朋友也表示同意。但是俩人都没有这样的经历和体验。
  于是,我迫不得已沮丧地咕哝道:“那么说,剩下的依然只有和女人做爱了?”
  朋友又摇头道:“如果我们真的再拓展思路,仔细寻找一下那种说只有和女人做爱的理由,应该可以发现,除了做爱就是与之有关的麻醉剂了。你吸过麻醉剂吗我从公司辞职后到自己独立之前,我自己一直处于失业状态,为了找工作、做业务,那时麻醉剂抽得很凶。”
  他的话使我想起学生时代曾经抽过大麻叶的经历。
  朋友听了我的诉说后,又道:“是那样的吗?难道你只是个刚入门的初学者吗?对于你这种晚熟的人说这些刺激话也许不太好。但是我想,吸麻醉剂对于有想象力的人来说,没有交感神经极度灵敏时的做爱那般快乐。”
  我想起可卡因经常在色情小说中出现的情景。如果一边吸可卡因,一边和一个苗条性感的黑种女人做爱,那无疑是最快活的享受了。
  朋友道:“古柯叶常用于局部麻醉所以会钝化人的灵敏度,而大麻叶则能增强灵敏度。关于做爱的话题自古就有一盗二婢的说法。撇开理性而言,皮肤的感觉比人的好心情更强烈。这怎么说呢?你喜欢谈社会性,现在抛弃这种社会性的假面具,其实上述两个因素中哪一个都能使人充满兽性,而且还使人成为精力充市的野兽。古柯叶能灭掉人的理性,但是它不像酒那样使人喝了会增大胆量,而是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具体怎样我也说不好。我喜欢‘巴黎小蘑’这种毒品,有一次和才脾性相知的漂亮女人一起吸毒后做爱,我射精后依然感到兴奋不已。那时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发了情的喜欢手淫的大猩猩。”
  听着朋友的高谈阔论,我决定不再开口说话,甘愿当一名忠实听众。因为他的那番体验是我无法比拟的。
  朋友又道:“美国非常希望对快乐主义者的能力进行测试,于是先测试了他们的性能力,如果失败了,一切都完了。结果说明毒品有助淫作用,必须制止毒品犯罪。而在日本由于人们性潜力较低,所以没有可卡因蔓延的问题。日本毕竟是个花鸟风月的国度,加之国民也设有西方那样好淫,那种在自己心脏停止之前还要让女人给自己戴上避孕套的精力过剩的家伙是找不到的。”
  朋友大发议论之后突然把话题转向了那家爵士酒吧。
  “……嗯,我去过那家酒吧,女歌手懒洋洋的歌声我还记得。我失业时那会儿曾经有一家名叫‘地狱之灯’的乱七八糟的性虐待俱乐部,人到那儿只要对方不拒绝,你爱干什么都可以。后来由于艾滋病的流行,俱乐部被关闭了。那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在那儿亲眼看到一个从豪华劳斯莱斯高级轿车上下来的贵妇竟然在里面吃黑人的排泄物。有一天晚上,我看到那儿聚集了许多人,我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就在人群外面偷偷地张望。结果发现原来是一对十岁左右健康活泼的小朋友,正一边害羞地说着‘我爱你’,一边在天真地接吻。周围那些久经情场的变态者们见此情景,无不露出羡慕的神情。这时,我不由地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曾经不敢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同学接吻的事。那是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女同学对我突起她的柔唇,我竟然害怕得不敢接吻。想起这件事就像喝了一剂苦药,自己觉得已经走到了绝望的深渊。那时我心想再痛苦也是徒劳的。于是就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我想去听一曲由我中学时代就喜爱的歌手朱莉·伦敦演唱的歌曲。恍惚之中,我来到了那家爵士酒吧。店里的女歌手正唱着朱莉·伦敦的歌:
  你和黑夜和音乐,
  使我心中燃起欲望的火焰,
  那是完美的场景,惊险刺激的象征。
  但是,黑夜和音乐,
  竟然不知不觉地终止。
  不知在什么时候,
  我突然进入了一个梦境。
  那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闪烁,
  就像黎明前的街灯那样。
  蔷薇色的晨曦渐渐在天边显现,
  它就像吉他的弦音震撼我的心灵,
  只感到头脑发昏,四肢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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