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恋爱永远是未知的
作者:村上龙
“那是我在学习组建赛车队相关技术的时候,大概有七八年吧,我为了看几场F1的赛车比赛,去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开始注意到所有的赛车发动机都带有涡轮充电器。但在最后一年观赛时,我突然发现本田车引擎声简直和战斗机的声音一模一样。这时恰巧是葡萄牙公开赛和西班牙公开赛之间的空档,于是我便利用这段时间去了摩洛哥。”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的。你也知道,我对女人是极端保守的。”
朋友的回答使我不由想起“渔色”这类古老的字眼。我周围的同行中有许多人是猎艳高手,因此我甚至想到“天下最好色的莫不是广告人”。由于平时看惯了这些广告人的所作所为,所以这位赛车队老板的做法,确实让我感到相当新鲜。我的友人确实非常珍爱自己的夫人。今天,他妻子说不喜欢高尔夫球也讨厌乘直升飞机,所以这次外出没有与他同行,而平时去外面用餐或听音乐会,他俩倒是经常在一起,这应该说是很自然的。听说因工作的关系,他们夫妇俩年青时曾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住过两年。通常,夫妇俩还一起去欧洲或美国进行商务洽谈,并利用闲暇在外进行观光、用餐等活动。即使回日本以后,他们似乎依然保持着夫妇俩常在一起的习惯。在我的记忆中,我的老板朋友身上从没有留下任何对女色饥渴的迹象。
我认为,所谓的“渔色”,不能指望美国心理学家的分析,它必定是一种病症,是对爱情饥渴的病态表现。从这一点来说,我的友人对“渔色”应是无缘的。但在我们开头的交谈中,他似乎对我提起的那家爵士酒吧也略知一二,所以我不由的暗自称奇。
我问道:“你一个人去那儿旅行,难道不感到寂寞吗?”
“嗯,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去那儿,但我也不想被人取笑。我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我只比你大两岁,是同时代的人,所以对于战后摄制上映的电影《卡萨布兰卡》有种麻木不仁的感觉。这部电影的描述比较啰嗦。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以往那种好莱坞经典片的趣味。尤其喜欢电影里展现的那种日常罕见的豪华场景。如果没有这些场景,它就会变成一部冷冰冰的电影,我一定会断然否定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果电影《卡萨布兰卡》要由谁来评价的话,我认为它创下了最大的奇迹,你明白吗?”
“奇迹?”
“是的。从演员、时代、状况、制作等各方面来看,这部电影都创造了无与伦比的奇迹。因此它深深吸引了我,使我产生了神往以久的情思。我为此专门看了介绍摩洛哥风情的导游手册,知道了电影里的那个酒吧至今还在,所以就决定务必前去参观一下。虽然我已有好多年没有一个人独行了,但想到这次一个人去那儿正好能充分领略那哀感顽艳的气氛,我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错觉,梦想能在那儿爱上一个像英格丽·褒曼那样的绝代佳人。当时我真是鬼迷心窍,甚至认为如果不去那里一次,自己简直白活了。”
“明白了。”我深有感触地回答。
我的友人继续说:“我从里斯本飞到了卡萨布兰卡,一眼看到街头脏乱不堪,就没了情绪,感到失望之极。这也许就是摩洛哥的风情,听说无论是在非斯、丹吉尔或者马拉喀什都是这样。而卡萨布兰卡则被好莱坞电影拍成了一个半美国化的无聊至极的地方。那里甚至没有一家像样的饭店。至于那家名叫里克的酒吧,也只是墙上贴满了电影剧照而己。酒吧周围都是些狭小简陋的家庭式小餐馆。我真是期望越深,失望越大。这怎么说呢?就是我心中深深地感到,也许自己的人生突然间发生了重大错误,因此真可以说是失望之极,痛苦得几乎要流出悔恨的泪水。正在万分无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就在那个无聊酒吧的盥洗室的旁边,有扇神秘的小门,推门进去一看,只见里面连着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对面是一家很精美的酒吧,看到它就会使我想起美国影星弗雷德·阿斯泰尔主演的电影里的场景。我顺着走廊走进酒吧,里面气氛朦胧,似乎达到了高潮。这时即使发现加利·格兰特就在里面,也不会感到奇怪。我看到一名女歌手正在动情地唱着一首歌。这位歌手的声音和表情似乎在模仿著名歌星黛娜·肖尔和佩吉·李。她望了我一眼后,很优雅地点点头,依然柔声唱着。也许我当时过于陶醉在她的歌声里,以至于后来怎么返回自己旅馆的房间,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这首歌是这样唱的:
我清晰地回想起来,
接吻的香甜依然没变,
沉重的叹息还是和往昔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逝的时光里。
当能说出“我爱你”的时候,
恋人们都能相信爱的珍贵。
不知我以前怎样的荒唐,
就像迷途羔羊罪孽深重,
虽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流逝的时光里,
但我还记得那难忘的情感:
月光、恋歌,
激情、嫉妒、憎恨……
我没想到时代的变迁竟会这样迟缓。
女人把男人作为自己的至爱,
而男人一心要得到娴静佳人。
这些已和时代变化没有关系,
没人能否定这些,
虽然古老,又经常翻新的故事。
为了爱和名誉而战,
要么赢得胜利,要么选择死亡。
世界上,
只有为爱而战的人最最优秀,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逝的时光里。’
《红色的玫瑰献给忧郁的女人》(20)
“传言中的爵士酒吧是以什么作为它的象征?你知道吗?”
在一家奇特的酒吧里,我和一位设计师朋友邂逅相遇。一见面,他就向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这家酒吧的奇特之处在于出入口很多。男人们都是从不同的入口进入酒吧的。酒吧里,光线暗淡,弥漫着浓烈的烟草气息和人的气味,所以看不清其他客人的面容。那个声音和表情上都在竭力模仿著名女歌星海伦·梅丽尔以及黛娜·肖尔的女歌手正用低沉嘶哑的声音演唱着让人紧张着的神经放松的歌曲。
友人说道:“我一直以为不会有再次回来的机会,但总觉得自己又回来了。”
友人擅长制作设计广告片,是广告业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在大学学习的专业和欧洲有关,特别是意大利北部的室内装潢设计。并和意大利波洛尼亚的古董商店签订了合作合同。他设计的室内场景是完全脱离日本人传统习惯的极其潇洒的作品,因此,凡是见过他作品的同事们,不知为什么,都会误解他是个有同性恋倾向的人。在日本有这样一种偏见,凡有喜好豪华、典雅、精巧情趣的人,一律被斥为有同性恋倾向。
实际上,他是个身高近一米九五的彪形大汉。早在高中时代就通过了日本关西地区的选拔,被选为橄榄球队的争球手,是个名副其实的男子汉。即便在今天,从他的工作作风来看,他依然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强悍的男人做派和举止,所以常使初次和他见面的人大为惊叹。他夫人身高仅一米五十。和他相比简直像个小小玩偶。虽然他并不信奉模范丈夫的生活准则,但是他不喜欢有女人光顾的酒吧或俱乐部。喝酒时他也极为豪爽,常常和男同事们畅饮到天明。在我们这些号称好色集团的广告人群中没想到像他这种类型的男人还真不少。但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也对我说起自己去过那爵士酒吧的事。
此时,我俩相会在六本木墓地下的那家酒吧里。酒吧内部很简陋,除了吧台,别无长物。已是深夜三点,酒吧也快关门了。
我问道:“你还记得那家爵士酒吧的具体位置吗?”
“那不是问题。我感到惊奇的是那家酒吧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氛围。过去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经看到过各式各样的室内装潢,从菲律宾的迪斯科舞厅到古老的意大利梅迪奇家族的别墅客厅,真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但是那家爵士酒吧的装潢该怎样表述好呢,我实在说不清楚。只觉得到了那儿之后,有种非常浓厚的怀旧感。这种情况我过去从没有碰到过。”
“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上星期吧。”他肯定地回答。
据我所知,那些去爵士酒吧的人虽然各式各样,但他们去的动机都很奇怪。我的朋友去那儿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他也会有严重的失恋事件吗?具体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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