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我是真的热爱你

作者:乔 叶



变成了她自己的。她不敢把脸上的衣物拿开,她怕看见自己的模样。贞操没有保住,进而再次失贞。没有找到元凶,几乎沦为妓女。这就是她吗?她怕自己会杀了自己和身边的这个男人。
  可是,杀了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
  她越来发现,有用没用,已经成为她衡量事物的一个经常性准则了。
  第二天早上,男人给了她一千元钱。说:我有个观点,不知道你赞同不赞同。其实第一次往往没什么趣儿,新鲜是新鲜,就是太紧张,彼此都不好放开。这第二次就不一样了,新鲜不减又添上了从容,最有味道。我觉得你这次可以算是进入了角色,真正开了窍。
  冷红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穿着衣服。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是嫖客对妓女了。他在告诉她,他喜欢玩什么样的女人。而她也在他玩过的女人之列。
  这几天多过来陪陪我,我就不叫别的小姐了。咱们是不打不成交,你是我亲自调教出来的,我决不会亏待你。每晚都给你一千。
  冷红依然不说话。她把钱装进贴身的小口袋里。这钱是最真实的,对她来说。至于她曾经无比重视的名声,她已经不再去想她了。人走到哪一步就得做哪一步的打算,她已经品尝了肉体的狂欢,对性爱就不再是一片空白。她已经不是处女了,就不能再摆出一副处女的神情。在生活真相面前,所有的故作姿态都是可笑的。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个特别的夜晚。多年之后冷红才明白:对她的风尘生涯而言,与其说这个夜晚是一场无法逃避的灾难,不如说它更像是一次程序精密的手术。
  你还来吗?男人从背后抱住她:今晚吃点药,我保证你的感觉会更好。
  什么药?冷红终地问。
  还会是什么药?男人笑道:听说最新刚上市了一种法国产品,中文名字叫“一品酥”,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想来该有,方姐进货一向挺全的。
  冷红忽然想起了失身那天晚上方捷给她冲的那杯果珍。
  冷红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久以后,冷红才隐约记起,那天,她盖在脸上的衣物,是那个男人的内裤。
  高考的考期越来越近,课业越来越繁重,节奏也越来越紧张。冷紫开始在学校吃中餐了。家里经济条件的相对宽松,让她不那么心疼一点点并不昂贵的午餐费了。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时间比金钱更重要。因为,如果她不珍惜时间,就等于在挥霍姐姐用未来为她换取的金钱。相同的纸币在不同人眼里,意义是不等值的。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一分钱就是一分钱,但是,对于冷紫来说,一分钱不仅值一毛钱,也不仅值一块钱。
  确切地说,她不知道该值多少。
  
  9
  
  方捷是带冷红去装避孕环时给她讲自己的故事的:
  我是幼师毕业的,一九九六分到了通达市最大的市直幼儿园。工作很勤奋,和同事们处得也都很好,上上下下的人都挺喜欢我的。我们园长还曾经许诺要推荐我当她的接班人。可以说,我的小日子完全可以顺顺畅畅地过下去,像无数个贤妻良母一样,会有一个风平浪静内容单调的人生,至多也就是加上一些事业型女强人的味道。可是,也许正是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未来常常让我觉得沮丧和不甘心,再加上那时还没有合适的对象,无牵无挂——事实上介绍给我的那些小伙子我也根本看不上眼。于是,那年春节,当一个亲戚要去深圳办公司问我愿不愿意去的时候,我没有多少考虑就跟着去了。
  家里人没有反对么?冷红问。
  我在家里是老小,被惯坏了。家里人一向都按照我的意思行事,没人敢违拗我。方捷说,前面的路口出现了红灯,车停了下来。几个孩子正在大摇大摆地过马路。冷红摇下车窗玻璃,听见他们边走边唱:两只小花狗/蹲在大门口/两眼黑黑黝黝/想吃肉骨头。
  方捷的眼光也注视着这些孩子。她想起在幼儿园的时光了么?冷红想。
  一到深圳,我就被这个城市的现代风情迷住了。车启动了,方捷又开始讲述:我去了锦绣中华,香蜜湖,又吃了麦当劳,大家乐。当该去的去了,该玩的玩了之后,那位亲戚的公司却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办起来。他们在深圳耗了一个月,看看没什么希望,就打算打道回府。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留下来。已经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我决定去深圳了,这会儿再灰溜溜地回去,我总觉得没面子。再说,我也真的喜欢深圳。
  第二天我就去了人才交流市场,可是走了一百多家,都没有要幼儿教师的。我是中专毕业,文凭太软。大公司都相不中我。最后,好说歹说,一家小公司要了我,试用期是三个月。
  我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给总经理当秘书,无非是接接电话,接待客人,有时陪他去赴宴和应酬。毕竟也工作了几年,我很快就适应了这一切。他对我挺满意的,说我人既漂亮又机灵,很给他撑面子。试用期过了,我松了一口气,以为有了个稳当饭碗,没想到麻烦来了。开始,我只是发现他有时候会偷偷地看我,我就没在意。后来,他开始给我开一些三级的玩笑,我还是忍着。再下来,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总喜欢捏捏我的衣边,撩撩我的头发。有一天,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老板,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告你性骚扰了。他笑话我,说我太保守,在特区都这样。我想,也许他说的是真的,这里流行“擦边球”,只要他不对我采取实际行动,也就算了,毕竟,再找工作是挺不容易的。
  那一天,我陪他去参加一个酒会,那个酒会是为了庆贺一家公司成立一周年,老板、董事济济一堂,宴会当中,总经理说他喝多了,要我扶他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可是,一进房间,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极力反抗,他却说我是“外表冷,心里热,本质太羞涩”。说过了头一次就好了。眼看他就要得手,我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刚好一个服务生路过,听里面的声音不对,就叫来了两个保安,我这才脱了身。可是,他却丢了大人。当然,我也辞了职。一家原来和我有过业务往来的公司聘了我,我到了人事处。人事处处长是一个看起来挺帅的小伙子,和我年龄相当。他很聪明,又善解人意,我们俩处得很好。后来,他开始追求我,在那种情形下,我又脆弱,又空虚,更没有安全感,特别渴望有一个人来保护我,于是,很快就接受了他。
  方捷的眼睛看着远方,似乎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我的第一次,就是给了他。在办公室里。
  在办公室里?冷红惊讶极了。
  当然是下班之后。方捷笑了:我再大胆,也没有勇气给同事们做春宫表演。有一天,我们俩加班,干到深夜,本来就不想回去了,天正好下起了大雨。孤男寡女,又是情侣,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开始慢慢体会到了性爱的美妙。他很有技巧,也很有经验,这对性爱来说很重要。冷红,你承认不承认,撇开别的问题不谈,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做爱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冷红的脸红了。她还不习惯和人讨论这样的话题。
  道德有时候真的没必要讲,比如,做爱的时候要去讲什么道德,那就是一种不道德了。方捷说:我那时候真是天真啊。有时候故意留下来和他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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