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期
我是真的热爱你
作者:乔 叶
冷紫默默地看着,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来。
这个男人的动作太像那个人了。
太像了。
她的心几乎要痉挛起来。她也猛然记起,这个男人曾经来过。
男人搂住她,开始做起来。他的动作剧烈而迅速。冷紫知道:一般情况下,精神极度紧张的男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冷紫尽最大的努力忍着,但还是出了声。你知道么?我就是喜欢听你叫床的声音,好听极了。你叫吧,想怎样叫就怎样叫,叫得越好我给你的钱越多。男人低声道。
你有多少钱?冷紫道。
很多。男人说:你挣不完的,婊子!
结束之后,他要冷紫陪他过夜。
过夜要另加钱的。冷紫说:请先把钱付清。
我还要在这儿住两天,到时候一块结账。不行么?男人说。
这是规矩,不好破例的。冷紫说:反正这钱迟早都躲不过的。我得在老板和姐姐面前有个交代。
男人进了卫生间,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人出来了,他把钱递给冷紫,冷紫点了点,两千。其中有两张是新钞。
你稍等一会儿,我把钱送下去。冷紫说:我的钱都是我姐管着的,这会儿恐怕还在大堂等着我呢。送下去她就放心了。
快去快回。男人说。
冷紫点点头,向房门走去。就在她要伸手开门的时候,男人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冷紫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微笑着转过头: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不记得我了么?
刚刚好过,怎么不记得?冷紫说:你说话可真有趣。
我以前还来过一次。
别骗我了。冷紫笑得越发妩媚:像你这么帅的先生,我见一面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你还猜对过我的名字呢。
冷紫笑得花枝乱颤:客人的名字对我们这一行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你肯把这样的奇迹送给我么?
你走吧。男人放开了她,终于说。
冷紫打开门,以尽量平静的步态下了楼。冷红果然在大堂等着——每逢冷紫单独出台的时候,只要闲着,冷红往往都会在大堂等着冷紫。这几乎是冷红的一种习惯。开始冷紫还以为冷红就是为了收钱,渐渐地她才知道,冷红也是在担心她。于是,只要做完,她就会尽快下来和冷红见面。即使需要陪客人过夜,她也会找个借口下来和冷红碰碰头。
看见冷红迎着她站起来,冷紫突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酸楚、亲切和踏实,她紧张地考虑着这件事情要不要对冷红说。她揣摩不出冷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没事吧。冷红说。
冷紫沉默着。
有事么?冷红又问,那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一点儿不对劲儿。
冷紫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怎么了?冷红的声音急得有些变调。冷紫已经很长时间没哭过了。
冷紫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冷红。冷红的脸色也兴奋起来。现在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她这么兴奋了。包括挣钱。
我们要不要和方捷商量一下?冷红说。尽管她知道方捷很精明,和方捷打交道的人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但是一遇到一些比较大的对外事件,她还是会想到方捷。她总觉得方捷比她有主意。何况,这是在方捷的地盘里。
她肯定不会同意报警。冷紫说。
你想报警么?冷红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一层。一个妓女去报警抓抢劫犯?她觉得这是电影电视里才有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哪个妓女见了警察不避着走?
为什么不报?
为什么要报?冷红说:我们挣自己的那份钱就行了,干吗要管别人的闲事?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做
做一个妓女?冷紫打断了她的话。
冷红默默地看着冷紫的眼睛。是的。片刻,她说。
冷紫笑起来。她笑得那样失常,那样狂野,那样没有节制,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世界上最富有幽默感的笑话。笑了许久,她才停下来。
你笑什么?冷红问。
你真的想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妓女么?冷紫很快收尽了脸上残余的笑意。
冷红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你不觉得这个词语搭配太奇怪了么?用安安分分这个定语来修饰这个主语,真是有趣极了。冷紫说:你吃过一点也不甜的蔗糖么?你见过一点也不辣的朝天椒么?你骑过轮子是方形的自行车么?
冷红沉默着。她有些明白冷紫为什么笑了。
我们走上了这样一条路,就决不会只有卖身收钱那么简单。你没有忘记当初刚来星苑的时候你受的欺骗和我受的欺骗吧?那时候我们都是最守法的公民。可即使是那么守法,想要生活下去,都得应付种种意想不到的波折,何况,现在我们是妓女。妓女是什么?是一切病毒的载体,是所有罪恶的亲戚!我们的生活注定要和谎言、欺骗、阴谋、血腥以及所有最丑恶也最残忍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想安安分分?别做梦了!你就是再不想惹事,事也会惹上你。冷紫看着冷红: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再回去陪着那个男人去睡一夜,让他在半夜做噩梦的时候把我掐死?
你算定是他么?冷红说: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顶多算是一个闹剧。冷紫静静地看着冷红:如果是呢?
那也和我们没关系。冷红说:他抢他的银行,我们做我们的生意。现在正在风头上,只要我们不惹他,他还会找我们的事儿?你要是怕了,我替你去陪他。
冷紫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绞痛。无论如何,冷红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冷紫转过脸,尽量不让冷红看见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在最动情的时候,她就越不想让冷红发现:再说,要是让他发现我们换了,那就更可怕了。
那我们就躲他,干脆都不上去。
他要是起疑心,不就打草惊蛇了么?
那我们就更管不着了。我们又不是警察。
冷紫久久地看着冷红。姐,她终于说:你不为你的话感到羞愧么?我们是妓女,可妓女也是人,应该具有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如果他打死的那个银行职员是我,你还会这么说么?
冷红沉默着。
我们面对的人也许很厉害,可是,我们需要做的其实并不是很多。冷紫说。
冷红把目光投向地板: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陪他,你报警。冷紫沉着地说:这两张新钞的号码虽然不是连在一起的,但是相差并不是太远,很可能是他从抢劫的新钞里抽出来的。你把号码报给警察,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查清这个号码在不在抢劫的范围之内。如果不在,就算了。如果在,那八成就是他——至少也是个重要嫌疑。到时候你先给我打个电话,如果我能顺利下来,那当然最好。如果我下不来,你就让警察以最快的速度闯进房间。
不行!
不相信我的智力么?冷紫的脸上甚至闪烁出几丝久违的调皮。一瞬间,冷红觉得自己的心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掀起了一道边儿,又痒又痛。
不相信。她说。
你应当相信。冷紫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们还没挣够一百万呢。
冷红的泪水终于流下来。在朦胧的泪光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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