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张问陶一听要他将济南府所有积案审清,不由打了个愣神,正要回绝,却听苏继英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一案不能审断,今后你这‘大清神断’的名头,便作不得数了。高宗赐你的四字匾额,你就缴回京师去吧。不知老弟敢不敢接手呢?若是怕了,也可见好就收,兄弟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张问陶吃他一激,倒没了畏难之心,挺身道:“抚台大人既然如此看重下官,下官怎敢不尊上命?明日我便从济南府调了案卷来看,定了审案之日,就请抚台大人到堂监审!”
  张云见张问陶又要往苏继英的坑里跳,急忙提醒他道:“张大人,上次虽是三日审结一件经年难案,但你是早就知道那个案子的。这一回济南府积案,你连是什么案子都不知道,就敢接手么?不是刚断了案子,一时得意说的大话吧?”
  苏继英见张云搅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张问陶道:“老弟,你若是不敢接手,也就罢了。我方才也说过了,绝不强求!”
  张问陶大笑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下官既然已经答应审案,绝无反悔之理!”
  
  蓄意刁难庸官下套
  势成骑虎能吏上钩
  
  第二日,张问陶便从济南知府德生那里调阅了案卷,一共是三十二件案子。张问陶看罢,命衙役通知所有涉案之人分作两批,分别于当月十五日和十六日到济南府的府衙听审。
  到了十五日上午辰时,济南府的府院中黑压压地站满了听讼待决的百姓。面对这样的阵势,苏继英竟吓了一跳,问张问陶道:“民不可聚众,你唤了这么多人来,不怕出事么?我又没有限你结案的日期,何必这么着急?”
  张问陶道:“抚台大人,涉案人大多不在城内居住,若要随时提审颇不方便;若是令其在城内候审,店费饭钱是笔不小的开支。所以下官将他们分作两批,断案之后,犯人留下受罚,其他人等就可尽早回家,如此行事一则是为积案早日了结,二则也不耽误百姓家计。”
  苏继英心道:三十二件案子,光是案卷也需看上两个时辰。我倒要看你在两日之内怎么断完!当下也不再问,一屁股坐在监审的位子上,道一声,可以升堂了。张问陶遂一拍惊堂木:“升堂!”
  一声铜锣响,三通大鼓毕,十多名衙役分成两列鱼贯而入,手执水火大棍立在大堂两旁,另将打人的板子、拴人的铁链、夹棍等刑具扔在堂下,以示威慑。
  张问陶看了看案卷,喝道:“将原告司马连、被告同良带上来!”
  两旁衙役齐喝一声威武,堂威声中,一个少年和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了上来。
  少年是原告,叫做司马连,同良之女是他的妻子,但其父同良又逼她再嫁他人。三媒六证,婚书都在。他请求张问陶判回妻子。被告同良则辩称:“所谓婚书和媒证都是假的。您只要到我们村里问一问,就知道根本没有此事。我女儿还是个大闺女呢,根本没有嫁过人。”
  张问陶道:“这么多人等着我断案,我哪里有时间去问。你女儿来了么?”
  “来了,就在堂下。”
  张问陶命人把她带上来,问了她几句家常话后,张问陶突然问那少年:“你妻子手上有一块明显的疤痕,你不嫌弃她么?”
  少年道:“小的绝不嫌弃,只求大人断回妻子。”
  “那你说,这块疤痕是在她的左手还是右手?”
  少年愕然,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在左手吧,记得不真切了。”
  “同床夫妻,是左是右怎会记得不真切?她手上根本就没有疤痕!你是无理取闹!罚你白银五十两,交于同家。”
  接着张问陶再审一案。
  这一回一下子带上来二十多人。这些人分作两伙,因为争水而动粗,双方都有人受伤,但其中一方的两个人是被镰刀割伤的。赤手相搏和用凶器伤人的处罚相差很大,所以对方没有人承认使用了镰刀。
  张问陶问那两个伤者道:“你们伤在哪里?伤势如何?”
  一个伤者道:“大人,小的左手被割了一个大口子,所幸没有伤着筋脉!”
  另一个伤者也道:“小的肚子上着了一刀,所幸扎得不深,如今已经痊愈了。”
  张问陶道:“争水斗殴是民间常事。既然伤得不重,让行殴的一方出钱医治就可以了。你们田地相邻,应当和睦相处。本官今日亲自为你们调解,双方今后不许再寻衅闹事。这把短镰,是刈稻必用的工具,本官没收了也没有用,你们还是拿去吧。”便让他们下堂。
  众人行了礼,回身下堂。其中一人拾起镰刀回身就走,张问陶立即大声喝道:“回来!你用镰刀伤了人,为何不承认?”
  那拾镰之人吓得一抖,回身下跪道:“小的不该持镰伤人,请大人恕罪!”
  张问陶道:“持凶伤人,按照律法是要重责的。既然伤得不重,杖责二十即可。”遂命衙役将此人拖到堂下打了二十大板。
  在板子声中,第三案的原被告被带了上来。
  原告是济阳县的富孀李氏。去年七月,李氏家中被盗,她的邻居证明是李氏小叔子的儿子沈盏偷了她家的东西。沈盏被关进了县衙监狱,但对盗窃一事拒不承认。
  张问陶问李氏道:“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沈盏偷了你家的东西,会不会是邻居认错了人呢?”
  李氏道:“回大人的话,民妇家遭窃的前几天,沈盏曾向民妇借钱,民妇没有给他。所以断定是沈盏怀恨偷窃!”
  张问陶又问其邻居道:“你亲眼看见沈盏偷了李氏的东西么?”
  邻居道:“我看见一个人从屋顶走过,并看清那人的鞋子正是沈盏的鞋。”
  张问陶冷笑道:“一派胡言!当时是七月,那时穷人是绝不会穿鞋子的,怎么能和你们富人相比?况且沈盏和李氏是婶侄亲戚,直接入院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干嘛要从屋顶行窃?”遂写下判词道:“沈盏无罪放出,李氏并其邻居诬陷良民,罚银一百,算是沈盏的恤银。”
  第四个案子是一件命案。长清县一老者被杀,却有两个人自首。
  一个是老者的儿子王蒙,是个盲人,自诉与老父吵架一时激愤,用砖头击其后脑三下,将父亲杀死。
  另一个自首的人是王蒙的儿子,自诉因恨他的祖父偏爱他的叔叔而苛责他的父亲,所以用砖击其后脑毙之。当地县令不能判断,将父子二人一并收到监狱中。
  张问陶命人将父子二人分别提上堂来,问讯当时的情景。儿子回答得合情入理,而父亲王蒙在张问陶的逼问中不能自圆其说。
  张问陶厉声道:“你还想包庇你的儿子么?我在提审此案之前,已经带人起棺验了尸。见尸体脑后有三处砖击的伤口,其伤痕参差相连。而你目不能视,不可能三处砸痕并列相接而不杂乱。这分明是明眼人行凶,岂是你能替代的?”
  王蒙听罢,流着泪说道:“大人啊,我的眼睛已经瞎了,留在世上只能继续让人欺侮,不如代儿去死,您就成全我吧!”
  张问陶叹了口气,一挥手,几个衙役上来,将那王蒙拖了下去。王蒙一边走一边喊着:“我愿代儿受死,大人为何要留我独自在世上受罪啊?”
  张问陶等那声音去远了,方喟然道:“老父与儿子都离他而去,弟弟也容不得他,一个盲人将如何存于世上呢?”唏嘘了一会儿,才让衙役带上第五个案子的人来。
  第五个案子是济南府一个棉花行的主人范江廷控告乡民郅成欠他一百六十两纹银的棉花款。范江廷要款不得反遭殴打,并有借据及中人丁收、代笔人连原佐证。
  郅成道:“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实在不曾欠他的钱。”
  张问陶问道:“既然你不欠他的钱,他为什么告你?”
  郅成一时语塞不能应对,沉默了一会儿方说:“就算是我欠了钱,又何必请开酒肆的丁收作中人?”
  “这是什么话,开酒肆的为何不能作中人?”
  “我自己能写字,又为何要请连原代笔?”
  张问陶大声叱道:“你蓄意谋财,存心不良,所以不肯亲自写下借据,想为赖帐留一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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