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小人是同进士。”
“哎呀!同进士怎么能做杂役呢?”张云扭头道:“我说仲冶(张问陶的字),我可要参你一个失贤屈才之罪啊。”
张问陶也想保举任韦,急忙顺势说:“下官愿领此罪,并愿遵大人的命令保荐任韦。”
任韦连连推辞道:“二位大人,其时我早已没有为官之心,还是不要保了。”
张云哪里由他分说,“张老弟说得好,做个好官要比做个好捕头更能为国为民出力,所谓至忠至仁之事,为何要推托呢?”
李薄清也插话道:“我看你也不用为难。既然二位大人都想保荐你,你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张问陶也道:“这样吧,我们就保你做一个知事(掌勘察刑名)的九品小官如何?就跟在我的身边。”
任韦无法,只好叩头谢了恩。任韦刚刚站起来,张问陶忽然问道:“你以前在哪里做县令?”
“不才就在安邱县做官。”
“啊,你是陈文伟么?”
“正是。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府已经寻你好几个月了……”
柳贯财惨然失性命
张问陶机断破奸情
这日,张问陶、陈文伟二人正在说话,一个衙役进来禀报:“张大人,昨夜大泽山下昌里镇遭盗匪洗劫,乡绅柳贯财被人杀死!”
张问陶问道:“几个盗匪?几家遭劫?”
“一共是四人,只有一家遭劫!”
张问陶拉着陈文伟就往外走,“正说着匪呢,倒真出了匪情了。你我一块儿去看看!”
昌里镇是莱州府所属之地,距离府城约五十多里地。张问陶和陈文伟午时出发,到达昌里镇已是掌灯时分了。柳贯财的宅第就在镇口,柳府的院墙修得十分高大,在墙角和门旁,还修着角楼和瞭望塔。
柳府的管家带着两个年轻的家丁,将张问陶等人迎进府内。一行人走过虎座的门楼,穿过磨砖天井,又过了两进院子,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朱漆彩绘游廊,便到了一处花木扶苏的小花园中。花园的东南隅,两株巨槐翠盖亭亭,遮荫着一个八角琉璃瓦的小屋子。张问陶命其他人守在园内,同陈文伟随着管家登上青石台阶,推开了屋门。
只见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桃木细雕书案,桌上放一块未琢的璞玉砚台,一方罗小华制的西湖十景桐油墨,一杆剔红山水人物花鸟纹的狼毫湖笔,还有一个景德镇的鼠绘双蓝圈青花茶盘,茶盘里搁着一柄高脚端把贴金酒壶,四个和气生财薄胎烫酒盅。书案两边各放着一柄花梨木靠椅。右首两扇纸窗之间则是一个瘦竹书架,架上放着几卷书和几件小古玩,煞是清幽雅致。
左首是一张青藤编就的软椅,柳贯财的夫人柳徐氏正坐在软椅之上。只见她身着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外套青缎灰鼠褂对襟罩褂,下边是二十四褶的桃红玉裙。柳徐氏见了张问陶,急忙起身跪拜,却不说话,也不啼哭,只是神情黯淡,面色凝重。
张问陶见她跪拜起身,甚是吃力,又看了她面上的伤痕,问道:“夫人,可否将事发经过告知本官?”
柳徐氏低着头道:“大人,这个外间并不住人,只是我家老爷的书房。夜里的时候,内房的仆人都睡在这所房子的厢房那边。我和丫环菊云睡在后边的卧房里,卧房和书房中间还有一间客室。厢房离这里是很远的,所以即使有声音,厢房的仆人也不会听到。”
张问陶问道:“那么,夜中有事,你们怎么叫仆人呢?”
“在书房和卧房都有一根铃绳,只要拉动铃绳,厢房的仆人就会赶到。”
“那晚是何情形?”
“二更的时候,我家老爷已经休息了。丫环菊云因为得了伤寒,在外院休息并没有随房侍候。所以这天晚上临睡前,是我到各屋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当我走到这间屋子的时候,看到窗户开着。我正要走过去关窗,一个人突然从窗外跳进来。我刚要呼叫,他一拳打在我下颔上,疼得我叫不出声来。接着那人又是一顿拳脚将我打倒。跟着又有三个人从窗中进来,将铃绳扯断,把我绑在藤罗椅上,并用手帕堵住了我的嘴。我家老爷听到声音,拿着一根铁棍跑了进来。但强盗人多力大,没多久便夺下铁棍,只一棍子就将他的脑浆子都打了出来。我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见他们正在喝酒,用的就是这书案上的几个暖盅!喝罢之后,便一人背着一袋子东西出去了。直到今天清晨,我才被住在厢房的仆人发现。”
张问陶听罢,并未作声。先将柳府报上来的失单看了看,见只是一些金银器皿,并不是很值钱的东西。他把失单递给陈文伟,自己走向柳贯财的尸体。
死者仰躺在青砖地上,体格魁梧,身上的块子肉清晰可见,应该是个很有力气的人。他的脸上还留着愤怒的表情。因其后脑遭到致命的一击,血和脑浆迸得到处都是。尸体身旁扔着一根铁棍,由于猛烈的击打,铁棍已经弯折。
张问陶检查了尸首和铁棍,又在屋内一边走动一边察看。墙上那根铃绳已经被弄断,只留一截绳头在穿堂的风中轻轻摇晃。在曾经绑过柳徐氏的软椅下,丢着一根红色的绳子,就是那根铃绳。仆人并没有解开绳子,而是用刀将绳子割断,所以还能看得到强盗捆绑柳徐氏而留下的绳结。
张问陶看罢,见陈文伟也在屋中检查,便问道:“陈老弟,你可看出什么没有?”
陈文伟笑道:“这案子不寻常!”
张问陶也笑道:“果然不寻常!”遂命人将柳徐氏带走,又让人守了屋子,不许任何人出入。然后坐在那张桃木细雕书案旁,对陈文伟道:“你来讲讲!”
陈文伟轻声道:“此女可疑!方才所供无一句实话!”
“疑在何处?”
“首先,强盗入室,会怎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只需捂住她的嘴,就可轻易将她制服。而按柳徐氏所说,强盗先是殴打她,却没有打在致命之处。这样只会让这个女子更加用力地喊叫。另外,虽然柳贯财十分强壮,但强盗有四个人,而且已经夺下了铁棍,为什么还要杀人呢?如果是熟悉之人需要杀人灭口,又为何只杀柳贯财而放过柳徐氏呢?还有,那个铃绳也很奇怪。强盗将铃绳扯断,必然会惊醒在厢房睡觉的仆人。可厢房内的人却并没有惊醒。我方才检查了铃绳的断头,断口十分平整,是用利刃割断的,而不是像柳徐氏所说的是用手扯断的。”
张问陶接上话道:“还有一点你没有讲,就是强盗喝酒的事。试想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会用这种小巧玲珑的烫酒盅么?这可不像是强盗所为,倒像是几个读书人在论诗呢。”
“张大人分析得极是。所以杀害柳贯财的人一定很熟悉这家的情况,并且与柳徐氏关系密切。”
张问陶点头道:“不错,这个柳徐氏十分可疑。但咱们方才所讲的这些东西,不过是照常理作出的推断,算不得证据,并不能让柳徐氏当场服罪。”
“张大人有何高见?”
“老弟请看。这张软椅之上有两点血迹,你方才没有注意到么?”
陈文伟顺着张问陶所指看去,只见青藤软椅靠右边的地方,有两个很不起眼的血点。
“这是新鲜的血滴。可以肯定,就是昨夜滴上去的。强盗行凶的时候,她若是坐在椅子上,那么血点只能溅到她的衣服上,而不是这里。除非……”
“除非她是在丈夫死后才坐到椅子上的。”陈文伟接口道。
张问陶笑道:“对,所以她方才所穿的那件桃红玉裙上,也一定沾有同样的两个血点。”
陈文伟细细地看着藤椅,突然狡黠地一笑,道:“张大人,您下一步是不是就要从柳徐氏那里审出实情,找出凶手呢?”
“正是。”
“我这里倒有了一个更简捷的法子,现在就可以派人将凶手捉住。”
张问陶奇道:“你已知道凶犯了?”
“如果卑职猜得不错的话。这个凶手身长在五尺六寸左右(清朝的一尺等于现在的九寸六分。五尺六寸高,相当于一米七九),身体十分强壮,相貌英俊,是个年轻的水手。离此十二里地,有个白家埠,紧靠着龙王河。这个码头现在一定正停着一艘大船。赶快派人去捉凶手,若再晚一两个时辰,恐怕船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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