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两班衙役群声呵斥,吓得郅成伏倒在地,一边叩首一边哭道,“小的愿意还钱,不敢再赖。”
  张问陶看他惶恐害怕的样子,即使有赖帐之举也不像是能够殴打范江廷的人。便先让他下去,又让原告范江廷上堂,问他道:“你的借据为什么不让郅成亲自书写,却要找连原代笔呢?”
  “他自己要让人代写,我不知道原因。”
  “借据是在哪里写的?”
  “是在我家所写。”
  “代笔人连原是和他一块儿来的么?”
  “不是。当时郅成在茶馆中,后来遇到连原,才一同到我家。”
  张问陶叫书吏上来,暗里吩咐,把连原带到大堂口待命。又高声问范江廷道:“是从茶店一块儿出来的么?”
  范江廷回道:“是。”
  张问陶让人带原告下去,又命连原上堂。问他道:“你代郅成写借据,是郅成特意邀你去的,还是偶然碰上才叫你去的?”
  “是特意邀去的。”
  “为什么不在范江廷家中却要在茶馆中写?”
  连原在堂口听到范江廷被问到茶馆,所以想也不想就说:“当日商量借钱是在茶馆中,所以就在茶馆里写了。”
  “你本没想到要做代笔人,哪里来的纸笔?”
  “从茶馆借来的笔墨砚台,纸是临时买的。”
  张问陶又令人将其带入后堂,再传中人丁收上来。张问陶将惊堂木一拍,喝道:“郅成并不曾欠钱,你和范江廷把他骗到你家,逼他立下借据,你强做中人,是何道理?”
  “我不过是好言相劝,并没有逼他。”
  “既然在茶馆中都已经说好,为什么又要去你家立字据?”
  “我家离茶馆最近,所以来我家立字据。”
  张问陶问罢,命衙役将其他三人一同带到堂上,对郅成道:“这个案子,我已经审明。看来你所欠不止一百六十两银子,而是四百八十两银子。”
  郅成一听,大呼冤枉,叩头道:“大人明鉴,这么多银子我如何能还得清?小的确实没有欠钱啊!”
  范江廷也在一边帮着说道:“大人,郅成只欠小的一百六十两银子。小的只求大人断回这笔银子即可。”
  张问陶笑道:“你们三个人不是招出三张借据么?一张是在债主范江廷家所写,一张是代笔人连原在茶馆所写,一张是在中人丁收的家中所写,你们把另外两张借据交来!”
  范江廷、连原、丁收三人面面相觑,惊骇无声。
  张问陶拍案斥道:“无耻刁徒,竟然设局骗财!若不严惩,不足以正民风!”遂发下签子,范江廷、连原、丁收三人各杖责四十,戴重枷三日。
  如此上午共断八案,下午又断六案,一日之内已经断了十四个案子,把个苏继英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张问陶断完了案子,退堂鼓敲了起来,苏继英方才站起来对张问陶道:“真不愧为‘大清神断’,兄弟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张问陶笑道:“明日还有十八件案子,等将这些一并审清了,下官才敢取回‘大清神断’这四个字啊。”
  “看过老兄今日审案,本官还敢怀疑你明日的堂审么?明日我就不来啦!不过,我要让按察使张云来看一看,长一长见识!”
  张问陶拱手笑道:“中丞过誉了,今后若有难案,尽管找张某便是。”
  苏继英听他不称卑职,自称张某,且说话颇为托大,脸色微微一变,却仍隐忍着没有翻脸,阴笑道:“既然‘大清神断’蛰居山东之地,岂有不用之理?张老弟日后只怕是难得清闲了!”
  苏继英此话说完没几个月,二人果然在一件人命案上火并了起来。
  
  屈打成招肩夫冤死
  严刑逼供巡抚翻案
  
  嘉庆七年,二月初的一个清晨。莱州府所属昌邑县东郊。
  春寒未去,薄雾初升,太阳刚刚在东边放出光芒,给树木房舍抹上了一层柔柔的金黄色。一个县吏打扮的人走在大路上,此人身材瘦小,目露精光。他身后跟着两个人,都穿着尽是窟窿的棉坎肩,摇摇晃晃地抬着一个粗制的担架,担架上一个人遍体鳞伤,神情憔悴,不住地呻吟叫唤着。
  一行人走进路边一家店铺,县吏唤道:“店家,有清静些的房间么?给收拾出两间来!”
  店伙计邱兴迎上来道:“客官,清静的房间有的是。怎么大清早的不赶路反而要打尖?”
  县吏怪他多嘴,斜了他一眼道:“这里有个伙伴,因突然得了急病,只好抬着他走。我看他的病情加重,不能再走了,等到明天再说。”
  邱兴向后边的担架看去,只见担架上那人脸色蜡黄,伤痕累累,哪里像得了疾病,分明是遭了一顿毒打。仔细看那人的脸,竟然认识,是自己同村的族兄邱双!
  邱兴心头一跳,脸上却不敢带出来,赔笑道:“既然是得了急病,那就到后院正房吧,又向阳又清静!若是要请郎中,您喊一声就得!”
  县吏道:“你只管安排房间,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几个人安顿停当,便到前店吃饭。看样子是赶了一夜的路,吃得狼吞虎咽的。邱兴心里挂念着邱双,瞅个空子钻到了后院客房内。
  清晨的太阳晒得正好,暖洋洋地照亮了整个屋子。屋子靠东的床上,那受伤的人仍在一声声地哀嚎,让人听得心痛。邱兴走过去,仔细看那人的相貌,果然是邱双。他轻轻问道:“双哥,这是怎么了?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邱双微微睁开双眼,认得是族弟邱兴,顿时滚下两行泪来,他张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轻轻的几声不成语调的声音,接着便大口喘起气来。邱兴帮他揉了揉胸脯,又问道:“说得出话来吗?”
  邱双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来,在头上身上比划了几下。邱兴看问不出什么来,只好帮邱双掖好被子,说道:“你等着,我去叫人来救你。”说罢,转身奔出店去。
  邱兴刚奔到店门口,被店主老王头看见了,喊他道:“邱兴你要到哪里去?正是生意忙的时候,还不回来招呼客人?”
  邱兴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道:“方才有人传过话来,我家儿子掉井里头去了。老东家就准我的假吧!”
  老王头关切地喊道:“那你快去!救儿子要紧。”
  老王头转头进了柜台,刚提笔销了一个客房,却一拍脑袋道:“邱兴你个小兔崽子,前两个月刚娶的媳妇,哪里有孩子掉到井里?”
  正在吃饭的县吏听了,抬起头来向邱兴跑去的方向看了看,又埋下头迅速扒拉了几口饭,便起身离开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邱兴带着甲长高伯友和两个民壮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老王头一见邱兴进来了,骂道:“小兔崽子,你……”
  话还没说完,甲长高伯友截住他的话头道:“废话少说,方才住店的那个县吏呢?”
  老王头看着像出了事,结结巴巴道:“刚,刚走了!怎么,是贼么?”
  高伯友道:“往哪里走了?邱兴你带着两个弟兄赶紧去追!老王头,你再派两个伙计,一个到县衙报官,一个去通知乡里各保各甲,多派人手查找!我看这案子不小,恐怕要出人命!”
  高伯友说得果然不差,等他进了县吏方才所住的屋子,只见邱双躺在床上,已经没有气了。
  
  当天晚上,张问陶带着钱博堂赶到了昌邑县。
  知县韶亚伟将二人一直引到三堂坐下,把案情向众人介绍了一遍。
  “疑犯已经捉到了么?”张问陶问道。
  “今日下午未时三刻已将疑犯捉住。一共有三个人,主犯是海阳县县吏李振川,另两个人是肩夫。一个叫林雄,一个叫吴尾。”
  钱博堂听说已经捉住了疑犯,没了亲手破案的机会,有些失望,问道:“韶兄,既然已经捉住了疑犯,可审出些什么东西来没有?”
  “下午的时候,卑职先审过一回。海阳县县吏李振川供称,他从省里办完公事回来,先在济宁雇了林雄作肩夫,后又在葵潭雇了吴尾和邱双代扛行李。走到云落住店时,他丢失了四两银子。李振川责问三人,邱双承认是他偷的,却不拿出银子来,于是李振川决定把他送到县衙治罪。在途中,邱双突然得了急病,只好抬着他走。后来看他死在店中,心中害怕,便弃尸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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