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张问陶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方问了一句,又恍然道:“是啊,柳贯财身强体壮,能赤手制服他的人,必定是一个力量胜他一筹的年轻人。其他的理由你先不必说,待将凶手捉拿归案,我再来告诉你我猜出的答案。”
  
  陈文伟带着几名衙役赶到白家埠,没费多大工夫就将那个水手拿住了。这名水手名叫程鹏,见官府来得如此神速,以为事情全部败露了,便将杀害柳贯财的事情如实供认了出来。
  原来柳贯财是个酒鬼,因为日日醉酒,不仅与柳徐氏无夫妻之实,还常常打她。柳徐氏恨之入骨。
  程鹏是柳徐氏的姨表弟,前两年到胶东作水手。因为离柳家很近,便经常来看柳徐氏,顺便打打秋风。一来二去,二人便勾搭成奸。
  昨日晚上,两个人又在幽会,柳徐氏刚刚挨了柳贯财的殴打,偎在程鹏怀中倾诉怨愤之情。这时,那个平日里酩酊大醉很少清醒的柳贯财却不知怎的醒了,正巧碰上这两个人靠在一处。柳贯财立时大怒,拿了铁棍追打程鹏。柳贯财虽然强壮,但程鹏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是做水手的,身手十分灵活,没几下便夺过了铁棍,反手只一下,便把柳贯财的脑浆子打了出来。
  程鹏见杀了人,倒不惊慌,连夜与柳徐氏伪造了现场,才从容逃走。原以为布置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只不过几个时辰便败露了。
  陈文伟将程鹏押回昌里镇柳府,却见张问陶早已在前院正房当中候着了,柳徐氏跪在房中,已经画了供。四个装着金银器皿的袋子,也全数找到。这些赃物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
  陈文伟交了差使,将前情都讲了,然后问道:“程鹏已经招认,这些东西是他将柳徐氏绑住之后,自己扔到后院水塘里的。柳徐氏并不知道,大人却是如何找到的?”
  张问陶让陈文伟坐下,笑道:“先不说这个。我已猜出你是怎样知道是程鹏做的案了。”
  陈文伟道:“大人明察秋毫,卑职的本事自然瞒不过您。”
  张问陶笑道:“不用你戴高帽子!你且听我说得对不对。要推出凶手的个子,其实只需看铃绳断头的高度,就可算出其人身高;软椅旁边落着铃绳,上面的绳结只有大船上的水手才打成这个样子。而白家埠码头是附近唯一一个能在一夜之内打个来回的大码头。所以,凶犯一定是白家埠一艘大船的水手。还有,柳徐氏生得十分俊俏,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她竟然能看上一个水手,那水手必是个英俊的后生。”
  “大人高明!不过,卑职也猜出大人是如何起获赃物的了。”
  “噢?你讲讲看。”
  “程鹏因奸情败露而殴伤人命,拿走四大包赃物不过是掩人耳目。如果真要把这四包金银器皿运出去,实在是很麻烦,而且也容易引人怀疑。最方便安全的办法,就是将赃物藏在附近。所以,赃物一定还在这个院子里。我方才走的时候,经过后花园时见到一个池塘。如果池塘足够深的话,倒是一个绝好的埋赃之处!当时程鹏从书房出去,立刻就能看到池塘,当然也会想到这个办法。”
  “陈兄说得甚是!晋惠郡王果然没有看错人。张某平生既多一助手,又多一知己,实在是难得的幸事啊!”
  
  匿赃船偏遇破赃人
  治讼人巧逢决讼官
  
  自张问陶收了陈文伟在身边,一年无事,到第二年十月,张问陶到济南府出了一趟官差,又收了一名助手。
  这天张问陶公干回来,走的是汶河水路。虽然路绕远了,但一路景致宜人,日朗云疏,天高水澈。两岸是缓坡,铺了一层深浅不一的黄色,夹着些枯绿。
  离开济南府的第七天早晨,船到潍县。张问陶吩咐停船,派一个差役去岸上买些酒食,自己站在船头看风景。
  离官船不远,有一只芦席篷的小舟也停靠在岸边一棵柳树下,舟中无人。几只鸟雀停在舟上,向水下张望着。张问陶盯着小舟看了好一会儿,对书仆傅林道:“你去那舟上等着,主人来了你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傅林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带过来一个年轻人。这人一身蓝布衣衫,前襟裰着几个补丁,看长相似乎是个老实本分的人。那人来到船上跪下,张问陶问他道:“你是这里的人吗?”
  那人答:“不是,是南边二十里铺的。”
  “到这里干什么?”
  “看一个亲戚。”
  “你舟里装些什么货物?”
  “舟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些做饭捕鱼的家伙。”
  “不要说谎。”
  “小人不敢说谎,真的什么也没有。”
  张问陶不再追问,对傅林道:“你去舟中看看。”
  傅林去了不多时过来回话:“老爷,都搜过了,只有些锅灶渔具,再无他物。”
  “你搜仔细了么?”
  “奴才不敢马虎,那船儿甚小,很容易搜的。”
  “舱板下另有夹层。去拿一把斧头,把船底砍开。”
  年轻人一听,顿时惊得面如土色,连连叩头道:“老爷,小民就这么一只养命的渔船,您要是劈了,小民一家大小可怎么活呀!”
  张问陶冷眼看了看他道:“你若真是良民,本老爷赔你一只也无妨。”
  年轻人兀自哭喊不休,其状甚是可怜,就是张问陶身边的衙役看了也有些不忍。那人正哭得上劲,傅林已经跑了过来,“老爷料事如神,那舱板下果然有夹层,下面满满的都是金银绢帛。”
  那年轻人听了此话,立刻住了嘴,再不敢哭喊撒泼,只是俯首不语。张问陶也不再问,又派一个差人去当地县衙报信。
  县城离这里不远,大约有二里多地,站在岸上就能隐约看到城墙。过了小半个时辰,潍县知县林震阳带了十几个人来了。到了船上向张问陶请安道:“大人辛苦。”
  张问陶笑道:“何必还要接出来?愚兄自然要到贵衙门请安去的。”
  林震阳连称:“不敢,不敢。”
  到了潍县县衙,张问陶直接升堂问案。
  那个渔船的主人说自已叫苏阴,是个渔夫,别的什么也不说。
  张问陶正要再问几句,林震阳却是个急性子,先扔下签来叫打苏阴三十大板。
  苏阴被打了个半死不活,却还不肯招供。林震阳又用夹棍夹了两次,那人才招了。
  原来,他和另外三人在潍河上游马宋镇抢了一家富户,全家一十二口都被杀光。今日来潍县是准备找人窝赃的。林震阳标了牌票让差役去窝赃的人家搜捕,又派人去案发地马宋镇查验。这时,张问陶手下的几个差役从堂下又押上来两个人。
  林震阳问道:“这两个人犯了什么案子?”
  一个差役禀道:“我们是奉了我家大人的命令,暗守在渔船附近,见一人进到船中,拿下后问出了窝赃所在,另一人便是在窝赃处拿下的。”
  林震阳将二人分开审问,二人和苏阴的口供一致。于是吩咐先将三人收在狱中,又请张问陶去县署花厅用饭。
  张问陶和林震阳一边走一边谈。
  林震阳问道:“张大人,您是如何知道小船中有夹层暗藏赃物的呢?”
  “我见这只船很小,却不随水波簸动,并且系舟的缆绳也绷得很紧,说明船里必定装了很重的货物。但从外表看,小船吃水并不深,主人又放心离船而去,所以想到舱板下可能有夹层,故而看不出吃水深浅。”
  两人走到花厅,见花厅中早有一个人等在那里。此人长着一张圆盘大脸,生得又白又胖,外穿竹青布褂,脚蹬一双千层板的靴子,不像是个做官的。
  林震阳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弟,叫钱博堂,原来也是个知县,后做得烦了,便辞官归里做了个闲人。今日来我这里做客。他早就仰慕您的大名,听说张大人驾临敝县,非要我给引见不可。”
  两人互相见了礼。张问陶道:“张某不才,徒具虚名而已。”
  钱博堂笑道:“张大人过谦了。久闻大人断案如神,一直没机会见识。这一回大人可要给在下讲一讲啊。”
  张问陶还未说话,林震阳就拉了他坐了上首。钱博堂给三人斟满酒,先饮了一回,便又提到了讲案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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