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3期
大清神断张问陶
作者:张 军
张问陶说完,苏继英已经气得脸色由红变青,他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点着头道:“好好好,好个‘大清神断’,你就等着听参吧。”
此时,左右僚官上前,一把摘去了张问陶的顶戴,将他拉起喝道:“还不向大人叩响头谢罪。”
张问陶哈哈大笑道:“这种本事下官还没学过呢。”
苏继英见张问陶软硬不吃,一时竟无办法,只得恨恨笑道:“张问陶,你以为本官真的治不了你么?”
张问陶拱手道:“岂敢!下官审案如有差错,甘愿受罚!”
第二日,张问陶和按察使张云在按察使司衙门升起堂来,把所有人犯干证一一带上大堂。此次审问,刑讯以按察使张云为主,张问陶只是陪审。但李振川、李显、蔡高、徐丙、林雄、吴尾等人口供如前,张云再三审问,皆咬口不变。张云审了一天也没有结果,只好问张问陶道:“仲冶老弟,这案子你说该怎么办呢?”
张问陶笑道:“张大人何须问我?据实记录即可。”
张云苦笑道:“既然老弟胆大,那还是你来写讯录吧。”
张问陶见张云将案责往自己身上推,便将问语更改,补上新的供词,基本上和原判一样。审罢之后,便把案卷亲自交给了巡抚。
苏继英拿着案卷,越看越怒,最后竟把案卷扔在地上,跺着脚叫骂道:“张问陶啊张问陶,你是故意要欺瞒本抚啊。你只是改了一下问语,其余一字未改,真是狂傲之极,简直把我说的话当成狗叫一般!”
张问陶不急不怒,语气平和地说道:“下官不敢。问语出自新的问官,当然要改;供词还是出自以前的犯人,没有什么变化,此乃生死攸关的大事,岂是下官能随便改动的?口供既然没变,其他证据依旧,判语又如何能改?您可以亲自审问,若有谬误,下官不辞其咎。”
苏继英被他抢白一顿,却无话可回,只道:“好、好、好,也不敢再劳您重审了,由我会同按察使张云来审。我若稍微审出些不同来,一定罢掉你的官!”
巡抚大人要将“大清神断”张问陶已经定案的案子推翻重审,消息立刻就在省内官员中传开了,接着又传遍了济南府的大街小巷。
李潜早听说了此事,急忙赶到驿馆,见张问陶还在与驿卒下围棋,走过去将棋局一抹道:“老弟,巡抚问案,十有八九要翻案。这一回不比上次,你的顶戴真的难保了!你居然还有闲心下棋?”
张问陶神情淡然,将棋子归入盒中,口里道:“一官之有无,何足轻重?若让我杀无辜以媚上官,这类官还不如不做。”
李潜听罢,不禁肃然起敬,拍拍张问陶的肩道:“我明白了!像你这样视清名重于性命之人,如何甘心屈于强权之下呢?只可惜,你我共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说罢,眼中竟闪出泪花来。
到了四月初八的时候,巡抚苏继英亲自在巡抚衙门开堂审讯。提审之日,关防严密,人犯提齐之后就封了辕门,不许百姓观审。
苏继英将人犯带上堂来,只问翻不翻供。若人犯说所招属实,不愿翻供,他就说此人一定受了蔡高的贿赂,命衙役狠狠地上刑。李振川、蔡高等人无一幸免,个个被严刑拷打得哀嚎不止,就是在大堂百尺之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令人心惊不已。
李振川几次昏厥,醒后仍说:“大人,我在公门也当了几十年的官差了,难道不知这是死罪?我因为舍不得四两银子,已经误杀一人,若是再诿罪他人,就又背负了一条人命。我情愿伏罪,您就是夹死我,我也不会说出别的话来。”
李显也在堂上道:“我若杀人不认,用刑无怨。但我既然已经招供明白,为何又要用夹棍夹我?难道大人要我嫁祸他人么?”
蔡高、徐丙、林雄、吴尾也都一任用刑,坚口不改前供。苏继英一直审了三天,实在是没招了,只好苦笑着对一旁的张云说:“伊等串供的手法太过精妙,本官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啊。”
张云有心向着张问陶,于是回道:“都是实情,并非串供。不如把此案上报刑部,看部里是如何判法。”
苏继英叹了口气,答应道:“也只好如此了。”
不久,刑部批文依原判结案。这下子,张问陶名声更大。苏继英则对张问陶恨之入骨,私下和人说道:“本官总有一天让他在断案上栽跟头。”
苏继英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半之后,栽跟头的不是他的属下张问陶,却是他自己!
老管家殒命起金砖
大牯牛献身试机关
嘉庆八年七月二十日,地处莱州府招远县的一个小庄园。
残阳如血,暑风似浪。层层叠叠的瓦屋谯楼、纵横交错的田园阡陌,都被抹上一层浓浓的血红色。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手持斧,一手拿一个未点着的灯笼,走向一座孤零零的古宅。
他轻轻推开院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嘎嘎声。中年人穿过没膝的乱草,走到古宅门前。他将灯笼放下,举起斧来,只几下便将屋门的锈锁劈开。
他轻轻地将屋门推开。
嗖嗖嗖,三支利箭直插入中年人的喉、胸、腹三处。那中年人只哼了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
第二日下午,将近申时(下午三点)的时候,张问陶带着陈文伟、钱博堂匆匆赶到凶案现场。
当地知县尤焕可带着捕头王可等人在庄园外等候。见了张问陶,尤焕可急忙上前施礼道:“大人一路辛苦了。”
张问陶笑道:“何必远迎。”又见尤焕可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官员,却是面生得很。
张问陶问道:“这位是?”
年轻官员忙上前行个礼道:“下官常柘松,顺天府大兴县知县,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今年三月丁父忧在家,因身体一直不好,尚未来得及拜见大人。”
“不是说刚刚死去的中年人姜兰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么?怎么——”
“回大人的话,这个庄园原来是先父一直经营着。先父早在前几年就立了遗嘱,要将庄园的五分之一分给管家姜兰。今年先父突然病亡,便按着遗嘱将庄园西北边的一块分给了他。”
“原来如此,出事的古宅就在姜兰的庄园么?”
“正是。”
“姜家怎么没有来人啊?”
“姜兰的儿子姜德云去省府秋试;妻子姜成氏悲伤过度,不能来迎,还望大人恕罪。”
“此乃人之常情,谈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走,先去出事的老宅看看。”
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丝风都没有,阳光如利箭般直射下来,到处都明晃晃地发着炽热的光。那座偏在庄园一隅的灰色古宅也如刚煺了火的砖窑一般,向外喷发着热气。
为防尸体腐烂,尤焕可已经命人在姜兰的尸体上搭了凉棚,但尸臭仍然弥漫了出来。一大群苍蝇兴奋地围着尸体打转,两个衙役拿着长柄大扇来回驱赶着。
张问陶走过去,只见死者喉、胸、腹分别插着一支短箭。
常柘松道:“昨日发案不久,我就让人将这个院子围起来了。如果屋中有人,现在一定还在里边。”
“不用了,屋中并无凶手。姜兰是被设在屋内的机关杀死的。”
常柘松惊讶道:“是么?大人怎么知道?”
“你看,短箭之上有明显的锈迹,如果真有凶手的话,谁会使用生了锈的武器?还有,每支箭的尾部都有几处轻微的卡合痕迹,这是机关暗器共有的特征!”
张问陶说罢站起身来。一个衙役端过水盆,张问陶净了手,问常柘松道:“你可知道这间屋子的来历?以前有没有人进过这里?”
“我在外求学做官已经有七八年了。而这座庄园是先父五年前买下的,所以并不知道其中的事情。我在此居住的时日不多,从未见有人进过这里。而且,先父的遗嘱中曾经特别提到,不许任何人进入此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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