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罗子舟认得是大通禅师,喝道:“我师父在哪里?快快交出来!不然,我烧了你的庙子!”
  大通禅师哈哈大笑道:“你师父妄图盗窃金顶,死有余辜!我正要拿你娃娃领赏,不想你自己来了。快快受缚,免得脑袋开花!”
  罗子舟一听师父丧命,立刻怒火中烧,骂道:“你这秃驴见利忘义,害了师父不算,还要拿我领赏。看棒!”说罢,长棍一抖,直捣大通禅师面门。
  那大通禅师虽然七十多岁,但臂力过人,一根几十斤重的禅杖,挥舞起来轻如灯草,风声飒飒。罗子舟不敢直冒其锋,左右闪避。那大通禅师求胜心切,步步紧逼,眼看就把罗子舟逼到了殿柱旁边。罗子舟卖个破绽,大通禅师举起禅杖,用尽全身之力,劈头打了下来。罗子舟将身一闪,躲到柱子后面,那禅杖“砰”的一声,打在殿柱上,整个大殿都抖动起来。罗子舟眼疾手快,没让大通收回禅杖,转过殿柱飞起一棍,那大通禅师躲闪不及,“哎呀”一声,倒在地上。众徒弟见师父受伤,像炸窝的蜂子,倾巢出动,将罗子舟围在中间。小毛牛怕罗子舟寡不敌众,忙喊了一声:“大哥,快走!”于是,两人纵身一跳,飞上房檐。两个会轻功的和尚也飞身上房,在那盖着琉璃瓦的房顶上,又拳来棍往地厮杀起来。
  这时,太阳已经沉入云海,天色不早,罗子舟无心恋战,喊了一声“走”,二人飞身跳出庙来,正想夺路下山,却被庙里涌出的和尚拦住去路,并将他俩分开了。罗子舟挥舞棍子左打右扫,忽然一道白光从头上飞过,罗子舟定睛一看,十几个和尚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的稀饭,铺天盖地向他泼来。他哪里见过这种战术,只好边战边退,谁知竟退到舍身岩边,脚下一闪,人像一只蝴蝶般向那万丈悬崖下飘去……
  小毛牛趁乱杀开一条血路,跑下山来。在山下等了许久,也不见罗子舟的踪影,这才想起罗大哥被一大群和尚逼到舍身岩的情景,看来罗大哥是凶多吉少了。这时山上的和尚又追了过来,小毛牛只得没命地往山下掠去。
  却说罗子舟脚下踏虚的瞬间,以为自己命已休矣,没想到打斗时因为棍子断了,自己拿在手上的武器———早晨上路时王菩萨给他备的那把大马伞,被岩下冲起来的气流一震,竟鼓胀开了,下降的速度顿时一缓,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立刻屏息静气施展轻功,身子飘飘忽忽,如腾云御风,慢慢地降落到谷底。
  舍身岩乃死亡之谷,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虔诚者在此殉佛;也不知有多少失脚者葬身谷底。幽暗阴森的谷底下,白骨累累,骷髅成冢。在这白骨堆中,果然看到了师父的尸体,罗子舟伤心了一阵,也无力将尸体安葬,只有让他与那些白骨一起,长眠谷底了。
  此时已近黄昏,这里抬头不见天日,整个狭长的谷底烟雾迷朦,阴风惨惨,鬼火明灭,仿佛无数幽灵在眼前游荡,饶是罗子舟这闯荡江湖多年的汉子,也不禁毛骨悚然。
  他要逃出这死亡之谷,举目四顾:东南面是他刚从上面掉下来的舍身岩,灰黑色的峭壁,冷峻森然地直插天际,怪异的树杈,剑拔弩张,纵横交错,一眼望不见山顶;西北面也是一样,两厢悬崖对峙,绝壁万仞。陷入如此绝境,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凭着十多年出没绿林的经验,罗子舟选择了东北角。这里虽然乱石嵯峨,石缝中却长有树根、藤蔓。他借助树根和藤蔓,整整爬了大半夜,才爬上了峰顶。
  山顶上地势开阔,也明亮多了,然而横在他面前的,却是黑压压的原始森林和无边无际的箭竹林。摔下山崖,虽说没受大伤,但毕竟内脏受到震荡,现在又爬了半夜山路,真是又饥又累,心里一急,竟一头倒下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了来,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蔽了,昏暗而朦胧,四周静得可怕,只有林中时不时传出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夜猫子的号叫声。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白天的一切忽地涌进脑子里。他要报仇,要活着回去。然而面对着黑压压的原始森林,无边无际的竹林,绝望、悲怆、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他拿起大马伞,往地上一掷,忽然伞把脱开,射出一道白光。他一把将伞把抽了出来,定睛一看,他高兴得跳了起来,喊道:“天不绝我!”原来,这是一把藏在伞把里的刺杀剑,寒光夺目,锋利无比,他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默念,“王菩萨呀!救命的王菩萨!今天要是没有你这把大马伞,我罗子舟还有命么?你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啊!”说着,他遥望南天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挥动着那柄剑,向那挡在面前的箭竹砍去,剑锋到处所向披靡。就这样,他跨过一道道山梁,越过一条条断涧,那竹林越走越稀,山势越走越平缓,他终于走出了箭竹林……
  却说,小毛牛在天上宫里一夜没睡,忽听有人叫门,声音好熟悉,忙打开门,没等他看清是谁,罗子舟一个倒栽葱倒了进来。小毛牛一见惊呆了,只见他披头散发,满脸伤痕,衣服裤子被撕成了碎片,像一只带了伤的老熊。小毛牛忙上前把他扶起来,“大哥!你怎么了?”
  “水!我要喝水!”小毛牛忙端了一大碗茶来,罗子舟一饮而尽,“别打扰我,让我好好地睡一觉。”说完一头倒在床上,鼾声立即响了起来。
  罗子舟从早晨一直睡到晚上,醒来时屋里已经点灯。小毛牛与王菩萨都坐在床边上,默默地守候着他。罗子舟一翻身爬下床来,拉着王菩萨的手说:“王兄,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这把大马伞,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完便要下跪,王菩萨连忙拉起罗子舟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跪我做啥?”罗子舟感激之泪夺眶而出,便把如何掉下舍身岩,如何死里逃生,如何脱离险境……直听得王菩萨与小毛牛泪流满面。王菩萨说:“吉人自有天相。这把大马伞,我也是无意中给了你,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藏有剑。看来,你是命不该绝啊!”小毛牛愤愤地说:“大通和尚实在可恶,害了师父,又害大哥,这仇一定要报!”王菩萨说:“大通和尚早就与宫保府有勾结,现在曾老四正悬赏捉拿大哥,你们最好不要露面。他们肯定也知道大哥丧生舍身岩下了,大哥此时养精蓄锐,待他们毫无防备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罗子舟点点头说:“王兄说得有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我虽然大难不死,可也惊魂未定,一时还无力制服他们,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
  于是,小毛牛服侍罗子舟洗澡,换衣服。王菩萨则出去打探风声。
  
  小毛牛初识革命党
  
  罗子舟在天上宫整整休息了十天,本想上峨眉找大通和尚,但峨眉山上僧众势大,一时未必讨得到便宜,还得从长计议,遂决定到嘉定府走一趟。
  两人告别了王菩萨,打扮成乡下人的样子。罗子舟头上戴顶烂草帽,脚穿粗草鞋,身着蓝布短褂,腰间系根白棉带;小毛牛头包蓝布帕子,身穿肩上打着补丁的白布短褂,脚穿线耳草鞋。两人看起来就像父子俩。
  不到太阳落山,两人就到了嘉定府城下。城门洞子里,几个黑狗子对来往人员盘查甚严。罗子舟一眼就看见城门洞上贴着自己的画像,心里一紧,那些黑狗子莫非还是为了自己?不由把那画像多看了两眼,那像倒也画得有几分像,连额头上的那道疤也画了出来。
  “闪开!闪开!看啥子?”一个背着枪的黑狗子,一把将那画像撕了下来,说道,“人都死了,看个屁?”说罢将画像丢在地上。
  罗子舟还想多看几眼,忽然一个黑狗子喝道:“过来!”罗子舟一怔,不知他在叫谁,呆呆地站在路中间。
  “叫你俩过来!”黑狗子指着罗子舟与小毛牛高声喝着。
  两人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那黑狗子瞅了他俩一眼,骂道:“乡巴佬,没进过城么?站在路中间干啥?滚!”
  罗子舟与小毛牛如获大赦,赶忙跨进城来,见后面跟上一位小伙子,罗子舟问道:“请问老弟,他们在盘查什么?”
  “革命党哩!”
  “啥叫革命党?”小毛牛不解地问。那小伙子瞥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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