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上篇回放
  
  大通庵的教书先生把云丰寺的尼姑拐跑了,老秀才被请重新出山。喻老大请卢大棒为妻子安胎,粉棠花竟借鬼神与卢大棒勾搭成奸。老秀才规定上厕所必须带签牌,何八太爷的儿子让老秀才吃了一餐稀屎肉。花娘骑马遭何八太爷家丁暴打,粉棠花大闹学堂。小尼姑七姑子撞破小毛牛与花娘的私情,爱上了小毛牛,却遇口水之羞。中秋夜,老秀才春情勃发,第二天错穿女人裤,气死讲台上。七姑子羞愤难当,一气之下上瓦屋山学武。毛老二为曾府修佛堂,摔断腰杆,无钱就医,粉棠花去曾府帮着讨要汤药费……
  
  (接上期)
  曾二少爷的府第,座落在杨村河南岸,楼台亭阁摆了一大摊,八字龙门的门楣上挂着“大夫第”的匾额。
  粉棠花带着小毛牛一踏进孔府,便和管家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什么事情总得讲个天理国法吧!毛老二是给你家修佛堂摔伤的,冤有头,债有主,不找东家找谁?就是犯人给皇家修宫殿,伤了脚杆、手杆,也还要赏点钱,敷点药嘛。毛老二至今人事不省,可是人命关天呀!”
  曾二少爷斜靠在烟榻上,听得窗外女人说话,觉得那声音跟画眉鸟的叫声一样清脆动听,于是,从烟榻上爬起来,走到窗前,往外一看,顿时魂不守舍。站在窗外的竟是个体态丰满,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曾二少爷连忙出来问道:
  “你是哪家的太太?”
  “我可不是什么太太!”粉棠花说,“乡亲们都叫我粉棠花,是喻老大家的。”又指着小毛牛说,“这是毛二哥的儿子小毛牛。”
  “粉棠花。多好听的名字!”曾二少爷怎么也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女人,竟是喻老大家的,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了。不由想到自己那位瘦得像母猴一样的老婆,妒意和失意顿生。但他又有些不甘,为什么漂亮的女人,总与自己无缘?难道自己竟敌不过喻老大不成?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堆出笑来。“喻大嫂,请坐!请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管家孔噘嘴心领神会,立刻摆上座来。粉棠花也不客气,拉着小毛牛一屁股坐下,她看着曾二少爷被鸦片烟熏得面色苍白,两眼深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刚进来的那丝怯意,便无了影儿。见粉棠花盯着自己看,曾二少爷的身子早酥了半边。
  “按说,我们有言在先,伤了手脚,主家一概不管。不过,不过今天喻大嫂来说情,我就看在大嫂的面子上,特别处理吧!要是别人,可是绝对不行的!”说罢,吩咐管家取二百吊钱来,亲手交给粉棠花,说,“不够,你可以再来找我!”
  粉棠花喜出望外,她怎么也没想到,曾二少爷竟是如此慷慨。别人都说有钱人“为富不仁”,看来也不能一概而论。
  二百吊钱对庄稼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毛二嫂接过钱,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腿一弯就要跪下。
  粉棠花一把拉住毛二嫂,说:“别谢我,你要谢得去谢曾二少爷!我一说,人家就答应了。”
  “还是要谢你。”赵老四的娘插嘴说,“要是我,别说讲道理,见了东家,只怕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东家怎样?他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粉棠花轻蔑地啐了一口,“看他那烟灰样儿,怕风都吹得倒呢!”
  众人一听,哈哈地笑了。说笑间,喻老大把太医请来了。卢大棒看见粉棠花,装模做样地上前打了个躬问道:“姑奶奶唤小神前来,有何差遣,是否又要安胎啦?”
  “别装神弄鬼的,叫你来有正经事!”粉棠花红着脸说。
  “什么事?”
  “毛二哥摔伤了,请你来看看。”
  卢大棒一听,脸上的邪乎劲一收,连声说,“这个,我,我不行。请另请高明吧。”
  “哟,谁不知道卢太医是接骨斗榫的行家,没想到今天竟卖起关子来了?你说,你到底医不医?”粉棠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个卢大棒逼得往后退了两步。“别发火!别发火!姑奶奶说了,小神敢不从命,不过———”
  “不过是钱嘛。”粉棠花轻蔑地瞥了卢大棒一眼,说,“你放心,不会亏待你的。要多少钱,看了伤再说!”
  卢大棒对跌打损伤、接骨斗榫确有些功夫的,他看过毛老二的伤势,叹了口气说:“伤得不轻呀!右腿骨断了,腰椎骨也受了重伤,就是医好了,也恐怕要成残废。”
  毛二嫂一听,禁不住大放悲声。
  粉棠花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得凶点,多要几个钱是不是?告诉你,没门!”粉棠花说完劝毛二嫂别听他的,毛二哥没做亏心事,老天爷自会保佑他的。
  说到钱,毛二嫂揩了揩眼泪问:“先生,这得要多少钱?”。
  卢大棒一本正经地算了好一阵,说:“这伤不比一般,最少也要两百吊钱!”
  “什么,两百吊钱?”粉棠花冲着卢大棒喝道,“你的爪子别太深了,我看你是见钱不认人!”
  粉棠花的最后一句,只有卢大棒听得懂。他不能为了几个钱割断跟她的关系,便嘻皮笑脸地说:“哎呀,我的姑奶奶,讨价还价嘛。我不说了,你姑奶奶说多少就多少,好么?”
  “要我说么,你就做点善事,积点阴德吧。就一百吊钱包医,先拿一半,医好再拿一半。行么?”
  “好好,一百吊就一百吊。”卢大棒说完,挤眉弄眼地瞅着粉棠花,“要是你安胎,我还分文不取呢!”
  粉棠花骂道:“安你妈的鬼胎。我劝你早点收了手,免得二天遭报应!”
  他俩的话,别人听不懂。赖狗娃的娘说:“卢先生安胎做了多少好事,遭什么报应?别乱说啊!”
  卢大棒只管笑。笑过了,在喻老大、赖大头协助下,趁着毛老二没醒,硬生生地将毛老二的右腿接上了。然后,掏出两颗药丸,交给毛二嫂,吩咐人醒后用黄酒服下,止痛。又约定每隔三天来换一次药,直到医好为止。
  卢大棒吃了一碗荷包蛋走时,毛老二还没醒,忽听外面有人喊:“看好玉米地啊,老熊下山啰!”
  
   喻老大仗义分熊肉
  
  老熊下山偷食,对山村里人来说,司空见惯。每年农历七八月间,玉米成熟之时,老熊、野猪便成群地下山偷嘴。庄稼人每到傍晚,便燃起篝火,梆子声、枪声、狗叫声和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平日宁静的山村,这时就变得分外热闹。
  喻老大和赖狗娃的爹赖大头回家背了猎枪,牵了猎犬过来,对小毛牛说:“你爹醒了,叫他安心养伤。我们上山了,顺便打点野物来给他培补培补身子。”
  小毛牛听了高兴得不得了,毛二嫂说:“山上跑得的东西,哪有说打就能打到的?”
  “怎么不能?”小毛牛说,“喻大叔连豹子都打得翻,还怕老熊、野猪么?”
  提起打豹子的事,毛二嫂便想起何八太爷来。去年,喻老大打了一只大铜钱花豹,何八太爷硬说他打死了山王菩萨的坐骑,冲犯了天神,不仅拿走了豹皮,还罚他贡了一堂天烛。想起此事,毛二嫂叹了口气说:“唉,打不打得着,倒没什么,可别打出祸事来了!”
  八月的山村一片凄凉景象,不知何处飞来的一群乌鸦,“呱———呱———”地从天上飞过去,给人一种不祥的征兆。
  上山的人还没回来,一个身穿白大绸长衫,外套黑缎马褂,手提鸟笼的家伙,嘴里咿咿呀呀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走到花娘家门外,将鸟笼挂在屋檐下,一头钻进屋里去了。
  因爹的事,小毛牛好几天没去看花娘了,这天抽了个空,就往花娘家跑,一眼就看到了曾二少爷。
  真奇怪,他到花娘家干啥?
  小毛牛蹑手蹑脚跟过去,只听粉棠花拖板凳的声音:“……请二爷外面坐坐。”
  “不不不,屋里很好!”
  小毛牛把门偷偷拨了拨,只见曾二少爷坐在堂屋里,眼睛四处瞄着:“喻老大呢?”
  “回禀二爷,他上山打老熊去了。”
  “好啊,我正想吃熊掌呢。”小毛牛看到曾二少爷笑了。
  “不知打不打得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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