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老太太听了王妈的话,点了点头说:“我也想趁我过生日时,请老尼姑来做点法事,念几天经,超度亡灵,也烧化点纸钱给那些孤魂野鬼,让他们保佑全家吉庆平安。”
  王妈说:“老太太想得太好了,我就把二少爷请来,商量商量好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说:“你把孔管家一起找来,我有话说。”
  不多会,曾二少爷和孔噘嘴来到老太太房中,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又把昨晚的梦复述了一遍,曾二少爷安慰说:“梦都是虚幻的,母亲切勿放在心上。俗话说‘疑心生暗鬼’。梦都是猜想出来的,不想就不做梦了。”
  老太太点点头说:“王妈也给我说破了。不过,我还是想趁我过生日的时候,请老尼姑来念点《消灾经》……”
  老太太话未说完,便被曾二少爷打断了。“妈呀,哪有祝寿请尼姑、道士的?俗话说‘烧香引得鬼来害’。您老人家六十大寿,这是喜事,我要请个班子来,给您老人家唱几本戏,把亲戚六眷都请来,给您老人家拜寿,热闹几天,这才是正理呢!”
  说起拜寿,倒勾起老太太的心事来。老太太家财万贯,田连阡陌,富甲一方,什么都有了,可就是没有抱孙子。大儿子在外做官,把老婆放在家里活守寡;二儿子倒在身边,娶了张孝廉之女,可一过门就是个病婆婆,一直没有生育。说到拜寿,不免伤心起来。她长叹了一声道:“别人拜寿子孙满堂,我连个孙子都没有,拜什么寿啊?”说罢竟流下泪来。曾二少爷一见,忙跪下说道:“都怪儿子不孝,引得你老人家伤心!”
  孔噘嘴忙上前劝道:“老太太切不可伤心,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太太是天下第一大善人,那送子娘娘迟早都要送贵子来的,不过时间未到,也许菩萨正在挑选,要选个文曲星下凡呢!”
  孔噘嘴几句话奉承得老太太眉开眼笑。见老太太高兴了,他更是眉飞色舞。“老太太,虽说没有孙少爷,但可用金童玉女代替呀!”
  “金童玉女?”老太太有点茫然。
  “对,金童玉女!”孔噘嘴神秘兮兮地说,“这可不比寻常,要天上的王母娘娘才有,老太太完全有福气享受这个特殊的待遇。我早就设计好了,拜寿时老太太高坐寿堂之上,左金童,右玉女,亲戚六眷,丫环、院子都来参拜。这金童玉女不仅象征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兆应了老太太不久就要抱孙子呢!”
  “亏你想得出来。”老太太笑着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那金童玉女一定要选好!”
  孔噘嘴忙回道:“请老太太放心,这个早就物色好了。玉女就由花娘来当,二爷弄她进府来,就是这个意思。”
  曾二少爷瞅了花娘一眼说:“我看这孩子长得好模样,所以……”
  “别夸她!”老太太瞥了曾二少爷一眼说,“倒要放尊重些!”
  “是是。”二少爷连忙赔笑说,“前车之鉴,再也不敢了!”
  “我就怕你老马不死旧性在!”老太太说了儿子后,转向孔噘嘴问道,“这金童找的谁呢?”
  “回禀老太太,找的是毛二嫂的儿子小毛牛。”
  “小毛牛?”老太太问道,“这孩子懂不懂规矩?”
  孔噘嘴忙回道:“这孩子读过书,又福态,又规矩,老太太见了一定会满意。”
  “那就照着办吧!”老太太挥了挥手,二人退了出来。
  曾二少爷见了花娘,自然想起粉棠花,一出来,叫住孔噘嘴问道:“我叫你办的事,怎样了?”
  孔噘嘴斜着眼说:“别急嘛。好事不在忙上,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孔噘嘴说:“女儿都弄来了,还怕她不上钩!”说完,把嘴附到曾二少爷耳边叽咕了一阵,曾二少爷听了连声叫道:“妙!妙!妙!事成之后,定有重赏!”
  
   老学究“戏赏”俏金莲
  
  曾老太太的寿诞,轰动了整个山乡。其排场之阔气,摆设之豪华,无人可比。不仅城里“宫保府”的曾四爷送了厚礼,连新上任的知县裘太爷,也谨备薄礼,恭敬如仪。
  祝寿这天,从悬挂着“大夫第”匾额的八字龙门,到雕栏玉砌的后花园,到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寿堂的布置更是富丽堂皇,正中壁上挂着金线绣成的大“寿”字,下面是任伯年画的《寿星福禄图》,两边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对联。锦帐香笼,红毡铺地;华灯高照,满堂生辉。一张紫檀木的大供案上,篆烟吐兽,香气氤氲。寿桃、寿酒、寿糕、寿面,金杯玉盏,玛瑙珊瑚摆了一大桌。
  寿堂对面是唱戏的“怡情阁”,中间是摆席的花厅,可一边喝酒,一边看戏。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官宦家。
  粉棠花和毛二嫂带着小毛牛,来为东家帮忙,看了这些场面,惊得直伸舌头。忽然有人拍她一下,转身一看,原来是孔噘嘴和王妈。孔噘嘴吩咐毛二嫂到厨下去帮忙,把粉棠花和小毛牛则交给王妈,又在王妈耳边叽咕了几句,忙着走了。
  粉棠花急着要去看花娘,王妈说:“花娘正忙着哩,拜完寿我领你去看她!”说罢,拉着粉棠花来到一间小屋里,有几个女人正对着镜台梳妆。王妈拿出个包裹,递给粉棠花说,“你打扮好了,换上这些衣服到客厅里来。”说完,拉着小毛牛往后花园去了。
  粉棠花正在纳闷,一个女人嘟起嘴说:“有钱人家真要面子,装烟倒茶也要我们换衣服!”另一个女人对着镜子忍俊不禁地叫起来:“看我成了什么样子啦!”大家一看,只见她两个脸蛋抹得彤红,仿佛贴了两片红膏药,引得屋里人哈哈大笑。都说:“庄稼人不受粉,抹这么多胭脂干什么?怪模怪样的!”
  粉棠花这才明白了。她打开包裹,拿出衣服,利索地穿在身上,但她却不去打扮。不是觉得“脂粉污颜色”,而是不知道胭脂该如何涂,香粉该如何抹?
  可当她换好衣服,理好云鬓,插好钗环之后,众人一看都呆住了。只见她穿一件淡绿绸扎花短夹袄,系一条水红湖绉挑花石榴裙,虽不施朱敷粉,而秀色天成。脸颊上桃花般红润,丰满的胸脯,仿佛揣着两个馒头,微微颤动。纤细的腰肢,滚圆的臀部,处处显出一个成熟女人诱人的魅力。
  那些庄稼汉的媳妇们自愧不如,便如众星拱月一样,嘻嘻哈哈地将她拥到厅堂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正指挥丫环们安放茶具和坐椅,众人忙上前给二位少奶奶施礼。两位少奶奶虽然重施脂粉,但仍掩不住容颜衰老。尤其是二少奶奶,被鸦片烟熏得骨瘦如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二位少奶奶一见粉棠花都怔住了,大少奶奶忙问身边的丫头:“这位太太莫非就是新过门的汪家姑太太么?为什么不来通报?”一个丫头连忙回禀道:“不是!她是喻老大的媳妇,叫粉棠花,今天请来帮忙的。”
  大少奶奶听说是喻老大的媳妇,用一种惊奇的目光,把粉棠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道:“你丈夫去世了?”粉棠花点了点头。大少奶奶叹了口气说:“真是红颜薄命啊!”二少奶奶却用一种妒嫉的目光瞅着粉棠花,厉言正色地说:“丈夫死了还穿红着绿,打扮得如此风骚,想勾引谁呀?”
  粉棠花一听这话,气得扭头就走,边走边脱衣服,刚出厅堂同曾二少爷撞了个满怀。曾二少爷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忙拦住问道:“出了什么事?”丫头、媳妇们都抿着嘴不说话。曾二少爷又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没出啥子事。”二少奶奶扭动着瘦弱的腰肢,走到丈夫跟前,瞟了粉棠花一眼说,“好大的脾气呀!我才说了一句不要紧的话,她就要走,你说……”
  “你说什么话?”曾二少爷板着脸问。
  “我说……”二少奶奶结巴了。“我说她丈夫……才死,打扮得……太……太风骚了,怕……怕老太太不喜欢……”
  “不,二少奶奶!”粉棠花截住她的话,“如果你是这样说,我还可以接受。你是说我打扮得风骚,想勾引谁。现在就请二少奶奶指出来,我粉棠花勾引谁了?”
  “真是胡说!”曾二少爷瞪着二少奶奶,斥责道:“枉为书香门第,说出如此混账的话,你不感到羞耻么?今天是老太太六十大寿,不穿戴得像样点,怎么去接待贵客?每个帮忙的人,都要换衣服梳妆打扮,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你怎么敢胡说八道?”曾二少爷额上迸出条条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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