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7期

蜀山风情画(中篇)

作者:李世宗




  革命党究竟是什么东西,罗子舟与小毛牛都不知道,也没往心上放,他们走过几条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天,罗子舟带着小毛牛逛街。那正街上人流拥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街上什么都有卖的,特别是几家大馆子里,酒客们的猜拳声以及丁丁当当的杯盘声,响成一片,令人馋涎欲滴。罗子舟摸了一下荷包里,只有几个铜板,不由咽了口口水。
  他们走到玉堂街,只见一家首饰铺里,男男女女,进进出出,都是些佩玉钗金的有钱人;一位瘦筋筋的老板和两个胖乎乎的徒弟,正忙着接待那些穿着华丽的顾客。罗子舟与小毛牛站在店门外,等到老板把那些顾客们一个个恭送走后,一脚跨进店去。那老板皱着双眉,从架在鼻尖上的眼镜框上边,射出冷冷的目光,瞥了他们一眼,喝道:“干啥的?快出去!”
  “卖东西!”罗子舟回答说。
  “到别处去卖。”老板不耐烦地说。
  罗子舟指着宝笼子里摆着的金戒指问道:“你这东西,多少钱一颗?”
  老板偏着头,连鼻子都不哼一声。
  “请问,这东西,多少钱一颗?”罗子舟大声问。
  “你要买吗?”老板冷着脸问。
  “我不买,问它干啥?”
  “五十块龙板一颗。”老板不耐烦地说。
  “好!就按你说的这个价,我卖几颗给你,好吗?”罗子舟笑着问。
  “什么,你要卖几颗给我?别开玩笑了!”老板轻蔑地大笑起来。
  罗子舟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金戒指,“啪”地一声,丢在柜台上。
  老板一怔,忙拿起戒指,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掂了又掂,然后丢在桌上说:“你这是哪里拾来的铜戒指?”
  “你这狗眼,是黑豆子安的么?别当我们是乡巴佬,这些东西我见得多!”说完,又从腰间掏出两只金钗放到桌上,说,“难道这也是铜的吗?”
  老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乡巴佬竟然是个财不露白的土老肥,立即堆出笑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有眼无珠,多多得罪。”说罢拿起金钗。那是两只凤头钗,其工艺之绝伦,非一般银匠所能做到。他仔仔细细地观察,忽然发现钗杆上有“御赐”两个极其细小的字,不禁暗暗吃惊,这是皇帝御赐之物,非达官贵人如何会有?怎么会落到这个乡巴佬手里呢?不由想到轰动一时的宫保府被盗案,莫非他们与此案有关?想到这里,笑嘻嘻地说道:“二位客官,站着不成买卖,请到后面客堂里商议。价钱么,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完恭恭敬敬地把罗子舟与小毛牛让进了客堂,叫徒弟又是拿烟又是倒茶,自己还去端了一盘瓜子进来,殷勤地说:“嗑罢!慢慢地嗑罢!生意嘛,总是慢慢地讲成的。”罗子舟急于用钱,便说:“老板,东西你也看过了,你就说个价吧!”
  老板慢条斯理地把戒指和金钗把玩了一阵,问:“确实是好货,这东西是你……”
  “是我祖辈遗留下来的,你放心。”罗子舟说。
  “当然。当然。我们做生意的人,只是将本求利,不问货的来路。这价钱怎么说呢?”老板反问一句。
  “你一件一件地估个价吧。”罗子舟说。
  “好!一件一件估价。不过先要称个重量,才好说。”老板说完,出去拿了一架天平来,先将戒指放在天平上称,又将金钗放到天平上称,最后又合起来一起称,足足称了半天,才对罗子舟说:“戒指重六钱,金钗重一两四钱。”
  罗子舟说:“行吧,你就说个价钱吧!”
  老板皱着眉头说:“天平上的刻尺是明摆着的,谁也弄不了假。不过金子这东西,还要分个成分。我看你这些东西只有八成纯金,不信我拿试金石来,一划你就明白了。”说完又出去了。
  小毛牛觉得这老板鬼头鬼脑的,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真折腾人,便小声对罗子舟说:“大哥,我们不卖了,走吧!”
  罗子舟走南闯北,打劫过无数的金银财宝,但每次都是兄弟们处理的,自己亲自到铺里换钱,这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这水的深浅,只当老板在砍价钱,并无恶意。
  两人等了有一会儿,老板拿了一块小石板来了,将金戒指在石板上划了一下,看了又看,说:“我说是八成吧,请看!”罗子舟不懂究竟是多少成色,便说:“就按八成,你给多少钱?”
  老板想了半天说:“一两四钱黄金,按目前价格,最多给你五十个光洋。”
  罗子舟说:“五十就五十,你快给钱吧!”
  “那好!那好!二位稍等片刻,我就取钱来。”说罢,老板又出去了。
  一会儿,老板笑眯眯地跨进客堂来,罗子舟以为他把钱拿来了,没想到后面扑进来四个人。
  “别动!”四杆洋枪同时对准罗子舟和小毛牛的胸膛。“带走!”
  到这时,罗子舟才明白了那老板为何要磨蹭了。到了警察局,他们把他俩交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家伙。那家伙胖得像猪八戒,宽大的脸将眉毛衬托成了一点,一张口便露出两颗大门牙。他眯着眼睛问罗子舟与小毛牛:“你们犯了什么王法?”
  “我们没有犯法!”罗子舟与小毛牛同声回答。
  胖警察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刚才缴来的戒指和金钗,在手里掂了掂,说:“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我父亲遗留下的。”罗子舟说。
  “你父亲当什么官?”
  “他……他的官比你大!”
  “究竟是什么官?
  罗子舟想了想,说:“他肩挑双斗桅杆,手提尚方宝剑,叫你仰面,你不敢低头;叫你低头,你不敢仰面。”
  “那……那是什么官?”
  “待诏!”
  “你说剃头匠么?”胖警察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竟敢戏弄本官。来呀,先打二十个手心!”
  黑狗子们吼了一声“咳”,一拥而上,有的揪脖子,有的拉手杆,罗子舟也不在意,暗暗运气发功,把手摊开说道:“打吧!”一个黑狗子高高举起“红烧鲤鱼”,狠狠地打向罗子舟的手掌,只听“啪”地一声,那板子便折成了两截。
  胖警察十分诧异,觉得这人有点功夫,不能小看,武林中的人是不好惹的,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子舟扫了两边一眼,说道:“这里人多,我不便说,我想同大人单独谈谈。”
  胖警察喝退了两边的黑狗子后,喝道:“你叫什么名字?快说!”
  “我叫罗子舟。”
  “什么?你叫罗子舟!”胖警察大惊失色,“你敢冒名顶替?”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冒谁的名?”
  胖警察如何肯信,忙叫录事拿来罗子舟的画像,对照着看了又看,比了又比,喊道:“见鬼了!见鬼了!”
  “我不是鬼,是人。”
  “你不是被大通和尚打下舍身岩,摔死了吗?”胖警察战战兢兢地问。
  “我是被打下舍身岩了,不过,阎王爷不收我,他又派山神土地将我背上来了。”
  “……”胖警察惊得说不出话来。
  “阎王爷还叫我带个口信给你。”
  “什么口信?”
  “他叫你积点阴功,否则不得好死!”
  “……”胖警察吓得目瞪口呆。
  罗子舟正色道:“做人嘛,总要留条后路。你放了我们,还可以让你发点小财,这些首饰都给你。如果你硬要踩死杠子,我的弟兄伙多,个个都能飞檐走壁,你能跑得脱吗?”
  胖警察听了,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录事忙上前附耳说道:“局座,这事好办。现在大家都说罗子舟死了。死了,这案子就结了,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不如把他们放了,做个顺水人情。”
  原来这胖警察竟是局长,这胖警察局长定了定神,转过头来对罗子舟说:“你大难不死,必然有神灵保佑,我不为难你,你们走吧!”
  罗子舟与小毛牛说了声:“谢过大人,后会有期!”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察局。
  两人重回到大街上,这时肚子更饿,家家饭馆都是出出进进的食客,罗子舟与小毛牛却不敢跨进去。忽然,罗子舟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罗子舟转身一看,原来是警察局里见过的那个录事,不禁一怔。那录事忙说:“大哥休疑,我叫罗清泉,知道你们身上没钱,所以赶来。要不嫌弃,交个朋友好吗?”说罢,便拉着二人跨进饭馆,张罗了一桌酒菜,罗子舟与小毛牛也不客气,坐上桌子便吃。
  罗清泉看着两人吃好了,方对罗子舟说:“你是一位真正的汉子,我很钦佩。我想带你去见一位了不起的人,不知你愿不愿意?”
  罗子舟问道:“武林高手?”
  罗清泉说:“不是。”
  “莫非是绿林豪杰?”
  罗清泉说:“更不是。”
  “他是什么人?”
  “革命党!”
  “革命党?”罗子舟问,“是不是官府捉拿的那个革命党?”
  罗清泉点点头说:“正是。”
  罗子舟正想看看革命党是个什么样子,便说:“我去!”
  于是,二人跟着罗清泉,出了饭馆,穿过闹嚷嚷的大街,向肖公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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