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投影
作者:[美国]凯文·吉尔福伊尔 著 罗 瑛 译
然而,克隆却是另一码事。克隆宝宝是一份陌生人的礼物。虽说他确信自己可以像疼爱亲骨肉般地疼爱这个小孩,但这个克隆小孩的善与恶却并不是他自己身上存在的善与恶。一个自然出生的小孩是两个人基因的结合,可以创造出新的更好的东西。而克隆小孩不一样,上一代DNA的错误被完整复制,他们的小孩将是一个旧的版本,天知道他身上带着什么缺点。
可是从玛莎的语气中,特里能感觉到她为能拥有一个克隆宝宝而感到兴奋不已。从他俩查阅过的书籍和录像带中,特里了解到要是想要个克隆宝宝,他俩得历经检查、咨询专家意见、培训等一系列漫长的过程,这对母亲来说将会更难。过去的十个月里他们在要不要孩子这个问题上摇摆不定。无论老婆想不想要孩子,特里都挺高兴。这个陌生的小孩子一出生便会极大地改变他们的生活。想到这里,他觉得要一个也不错。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玛莎的左膝,但绑着安全带的玛莎为了躲避挡风玻璃反射的光把膝盖固定在了他手摸不到的地方。于是他把大拇指卡在她的大腿根处,用手指轻轻摩挲她那蓝色棉裙覆盖的臀部,以示爱意。
玛莎感觉到他的动作,笑着闭上了眼睛,把头向后靠在头垫上。她把小册子放在膝盖上,用拇指轻触平滑的小腹,想像着一个全新的生命将在她腹中孕育,一个已死之人将复活。她知道事情没有她想像的这么简单,但她相信人性本善,她爱所有的人,包括他们的缺点。她相信任何人都希望有第二次机会,并且也有资格获得第二次机会,圣人也是如此。
— 2 —
在连续三天的大部分时间里,米基·菲宁坐在他那辆已开了二十个年头的超级短箭牌汽车里观察着新技术生育诊所。每天清晨七点,他就占据了最佳观察位置——诊所的马路正对面。这天早晨,他改变了位置,把车停在了停车场,然后解下已经磨烂的安全带,迅速窜到后排长座上。昨晚他突然想到,如果他不坐在驾驶座上,就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每当电台报时的时候,他总会核对时间。现在他手腕上的那块旧手表显示的确切时间是十一点整。他悄悄地回到了驾驶座上,把车开出停车场,在诊所附近的街上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监视地点,虽然没有前一个好,但还算不错。下午三点,他又换了个地方,把车停在了离诊所更远一点的大街上。在最后一个医生锁上诊所大门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汽车旅馆,把医生们到达和离开的确切时间记录在一本精美的笔记本上,他用蓝色的圆珠笔在封面上画上了十字架,顶端横向写着“JESUS”(基督),左边空白处纵向写着“JUSTICE”(正义),两个单词共用一个用艺术体写成的首字母“J”。
他有一些聪明绝顶的朋友管他叫“进行时”米基,当然,那是在他还有聪明朋友的时候。米基大约从十九岁起,就开始怀疑那些聪明人了。聪明人几乎都是一些理性的家伙,而理性的人则是使这个世界迅速堕入地狱的原因——至少是其中一个原因。从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国家开始,紧接着是无神论的中国,没有基督徒的印度,而后很有可能就是美国,从沿海地区开始(虽然内陆地区也在因罪恶而腐朽,他将要寻找能够证明这一点的证据)。根据他的经验,理性的人不相信是与非。而“进行时”米基除了对是非的存在深信不疑,其他一概不信。是非不仅仅是耶稣基督向最初的十二个使徒昭示的行为的对错(虽然这一种也是),而且是从太初就存在着的(是非将永远存在下去,世界没有尽头,阿门)。上帝并没有武断地判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上帝本身就是是非的化身,“除了上帝,没有人是好的。”耶稣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能有其他意思吗?上帝没有创造正义,恰恰相反,上帝是由正义组成的。要不是米基被召唤去以人类的方式来解释他所做的事和将要做的事,他会安安静静地出版他那用打字机打出的四百页手稿,在手稿中他解释了是非和其他一些真理。只有相当小的一部分人会明白这些真理,但这些明白了的人将会有一次机会,仅仅一次机会,穿过针眼般小的天堂之门。
他看见一对夫妇走出诊所大门。男的看上去要比那女的老,他们手牵着手。那女人年纪轻轻,身材不错,而且健康漂亮。米基看着那个女人,她的样貌唤起了米基的欲望。他小声祷告却心不在焉,还好祷告词早已滚瓜烂熟,毫不费力就脱口而出。“进行时”米基不认为性本身是邪恶的(因此,自然繁殖当然比那些发生在诊所试管里的异常繁殖要好得多),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对这个女人突如其来的窥视欲望证明了这个女人是魔鬼派来的。要不是这样会扰乱他精心策划的更大的计划,他会用正义的手段来对付这个女人的。但是他不会为了这种邪恶的欲念而冒险。毫无疑问,魔鬼为了继续控制留在大楼里的地狱战士,会不惜牺牲一个这样的女妖。米基在决定献身基督的那天就发誓戒除所有的罪孽,女人就是其中之一,而女人往往是最难以舍弃的。但是在许多方面,独身是最有益的。他能清晰地看待世事。 只要一个男人认为自己要再次了解女人,他的头脑便会始终被欲望的烟雾所笼罩。每个邪恶的念头,每次痛苦的勃起都会让米基有这种想法。
此时这对夫妇走到了他们停在街边的本田“阿库拉”旁边,米基伸出食指和拇指,瞄准,然后翘起大拇指,向他们开火,先是那个女的,然后是那个男的。
— 3 —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安娜·凯特把一个薄薄的四方形包裹放在戴维斯面前。包裹的一边与她修长的手指一样长。她随手拉了把椅子放在前面,隔着桌子坐在了戴维斯对面。
“怎么想到给我礼物?”他高兴地问。安娜·凯特来他办公室的时机通常不太适宜,但总能让他高兴。虽说父亲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因为女儿心情更好并不稀奇,但戴维斯敢说自己和女儿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虽然工作很忙,他还是把女儿培养成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如果回到十几岁时,戴维斯肯定会仰慕她,和她成为朋友,还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追求她。更可贵的是,女儿有本事看穿十几岁的毛头小伙所有镇定自若又趾高气扬的屁话。
“本来打算等你生日时再送,”她说,“但想让你早点用上,而且我一旦为谁买了礼物,总想第一时间送出手,就像你一样。所以我想这份礼物可以称为‘多亏遗传了你’。”
“我遗传给你的?”戴维斯装出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他拿起系着小小蝴蝶结的礼品盒,开始挑包装纸的毛病。“你妈才是那个没有耐心的人呢,她总是那样。”
安娜·凯特笑了。要把她逗笑是件容易的事。安娜小的时候戴维斯能把她逗得格格笑个不停,她的笑声仿佛一台发电机,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电力,直到几分钟后这剧烈的有氧运动让她笑不动了才停下来。看到她这样,戴维斯也会笑个不停。数不清有多少次,杰姬发现他们父女俩在房间里笑得人仰马翻,乐不可支。
戴维斯解开带子打开包装纸,看见黑色的塑料盒里放着一张光盘。“这是什么?”
“新近公布的出生和死亡记录,有阿肯色州的,密苏里州的,得克萨斯州的,俄克拉荷马州的,新墨西哥州的,还有内华达州的。从1800年到1833年的都在上面,但不是所有的州都有完整的记录。”
戴维斯把光盘翻转过来,发现没有商标也没有文字。“你在什么地方买的?说具体点。”
“买?”安娜·凯特把手伸进桌上的糖果盒里找巧克力糖吃,硬的不要。她取出一小块赫雪牌巧克力,剥开糖纸送到嘴里。动作在不经意间和她爸爸剥糖纸时一模一样(拿着糖果边缘,先撕左边,再撕右边)。“不是买的,”她嘴里包着糖说:“是下载的,先复制,然后刻成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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