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投影
作者:[美国]凯文·吉尔福伊尔 著 罗 瑛 译
— 50 —
玛莎没有对萨姆·科恩的侵犯提起诉讼。她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心理治疗师。事情发生后大概过了一个月,她开始到这位心理治疗师处接受治疗,治疗师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她总觉得由“克隆法规”规定的心理治疗对贾斯汀有帮助,所以当她快要迈入不惑之年时,她甚至开始觉得如果她爸爸也能到善解人意的职业治疗师那里去几次,一定会受益颇多。她把自己的愤怒转嫁到了戴维斯·穆尔身上,极力忘记控告他的想法是由科恩提出的。当然,她另找了一位律师来帮助自己。
目前贾斯汀已经读完了用平实的语言翻译过来的伟大哲学家的著作。因为他在课堂上表现出的不耐烦,玛莎已被请到教师会议上十几次了。贾斯汀的急躁(以及显而易见的聪明)最终使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老师商量后建议让他跳级。
当然,上了五年级的贾斯汀并没有交上更多朋友。年龄大点的孩子比三年级的孩子更加认为他是个怪人。但这一切看来并没有让贾斯汀烦恼。他门门功课表现出色,甚至体育也出类拔萃,只要不是要求技能要达到专业队水平的项目,他都能做得很好,事实证明,除了三四个大点的男孩,他跑的比谁都快,这使他获得了一定的尊敬。他比大多数新同学矮一点,但他的个头长得很快,在班级中并不显得太另类。看到贾斯汀五年级第一学期的表现,玛莎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每天下午放学,贾斯汀背着装满书本的书包走下公车,他的后背逐渐变宽,负担这个重量是没问题的。有天晚上,玛莎拉开他的书包拉链,想找到证据以便向有关部门反映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太多。谁知一看发现书包里只有几本薄薄的课本,剩下的书全是贾斯汀自己的读物:让她吃惊的是,这些书不是哲学方面的,而是有关真实犯罪的书。
玛莎在他房间的床底下发现了更多关于邦迪、伯科威茨、斯塔克韦瑟、斯佩克的书。里面甚至还有关于查尔斯·Ng的书,这个名字让玛莎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曾看过Ng的故事。她颤抖地把书收起来抱在怀中,放到厨房桌上。
“这些书你从哪儿弄来的?”她问。
听到妈妈责备的语气,贾斯汀有些吃惊。“我们班上的一个男生给我的,他叫詹姆士。我只是借来看看。”他这样说好像是害怕妈妈担心这些书是他偷来的。“这是他爸爸妈妈读的书。”
“贾斯汀,”玛莎小心措辞,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于担心和苛刻。“你为什么想读这些吓人的书啊?”
贾斯汀眨巴眨巴眼睛,摸着妈妈的手臂,以一种成人的自信心说道:“因为那个‘威克恶魔’,我要让我们远离那个恶魔的危害。”
当然应该这么做,玛莎心想。于是她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向前抱住了贾斯汀。关于那个“威克恶魔”的消息现在到处都是,城里很多人都生活在他带来的恐惧当中——大家一起约会,外出时带上辣椒喷雾,甚至晚上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他至今已在芝加哥尼尔西城区的威克公园附近杀了五女一男六个人。警方推断还有更多人遇害,只是尸体被隐藏得更好,还没被发现,也许就藏在城里其他地方。女性被害者被人强奸后又被刺死,男的则被割断了喉咙。警方发现了纤维物质、血脚印,但没有有力的证人,没有DNA,死者间也没有联系,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导出线索。玛莎一想到儿子从新闻中看到那么多血腥暴力的细节就感到害怕,但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如果“威克恶魔”是这个秋天当地最大的新闻,那么第二件大事就是报道评论“威克恶魔”对芝加哥媒体的影响之深。
“贾斯汀,我的宝贝儿,‘威克恶魔’不会伤害我们的,他离这儿很远。”
贾斯汀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淡淡一笑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浮肿的眼睛表明他不相信玛莎所说的话,这伤透了玛莎的心。
“我能回自己房间玩‘影子世界’吗?”贾斯汀问。“影子世界”是玛莎的姐姐圣诞节时送给他的一个电脑游戏,通常是给大人玩的,但也有很多小孩玩。玛莎运用了所有手段严格控制贾斯汀玩这个游戏的时间。
“当然可以,亲爱的。”儿子轻轻向楼上走去,玛莎试图读懂他的心思。贾斯汀最大的缺点是他能像海绵一样吸收所有的东西,但他最大的优点也正是像海绵一样能反弹回来,不受影响。贾斯汀不是辨不清是非,玛莎也完全可以不让他知道真相。她会和贾斯汀谈论“威克恶魔”、泰德·邦迪,甚至谈谈该死的查尔斯·Ng,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和贾斯汀谈论那晚她和萨姆·科恩之间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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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里观看密歇根湖有上千种景致,但没有哪一个地方能有从昂贵的阿博特餐厅看到的景致殊胜。这个餐厅坐落在几百码外的“海军码头”,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全封闭式玻璃建筑。坐在好的用餐位置能让你感受到被湖水包围、保护的感觉。戴维斯希望能坐上这样的餐位,他向餐厅提出这样的要求,并得到了这样的坐位,这里的环境太舒适了,他陶醉其中,经过服务员多番诱劝,这才打开菜单点菜。
琼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他推测这条是她黑色裙子中较小的一条——穿着这条裙子的琼十分迷人,她身上的裙子也同样让人惊艳。事实上很难说清究竟是人使裙子更好看还是裙子衬托得琼更迷人。戴维斯以前见她穿过裙子,在节日派对上或是在上班时。有一次碰巧在交响音乐会上也看见她穿了裙子。那晚杰姬没必要地对琼和她的男伴很不礼貌,中场时丢下戴维斯一个人离开了,弄得戴维斯结结巴巴地说着话,掩饰自己的嫉妒和尴尬。戴维斯觉得这条裙子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她穿的那条,但今晚琼是为了他而特意穿的,是为了取悦他而穿的。他突然为自己身上穿的棕色西装而感到惭愧,不是因为西装不好看,而是因为他没花多少心思在选衣服上。
服务员重新给他们斟满昂贵的苏打水,然后走开,琼说:“老实说,今晚你想和我待在一起让我有点吃惊。”
“那还能和谁呢?”他颇为老练地问道。
“在你接受审判的前夜?我不知道,”她说。“我只是有点惊讶。”她笑得不太自然。
“说实话,我没有多少朋友了。”戴维斯说完立刻意识到这样说太没吸引力了,但也太真实了。“过去几个月我看够了格雷厄姆。我想和我第二亲密的朋友是沃尔特·赫斯伯格,我不认为今晚和一个道德学家待在一起是最舒服的。”
“噢,即便你可选的人很少,但还是谢谢你把我排在了前面。”
“不用谢。”
“不只是针对一起吃晚餐。”
戴维斯傻傻地对她今晚还想做什么持乐观态度。
“谢谢你没把我扯进去,”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戴维斯的手背上。“如果你肯向他们提供点情况,他们会对你好点的,比如把我供出去。许多人为了自保都会这么做。”
“用这种办法救自己不值得,”戴维斯说,“另外,你和这事没关系,如果有那也是因为我利用了你,他们应该给我加刑而不是减刑。”
琼把手收回,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会坐牢的。”
“格雷厄姆认为不会,但事情总有个万一。事实上法律有规定,像我这种情况会坐牢的。但格雷厄姆认为他们会缓期执行。”
“然后呢?”
戴维斯吞下一口设拉子酒,然后说:“算在我头上。”
“此话当真?”她问。“全算在你头上?”琼今晚把头发盘了起来,但落下几丝长长的鬈发,从她褐色的眼睛边上吹到脸颊上。
“那件事已经发生了十年,占了我生命中五分之一的时间,最糟糕的五分之一。我让很多人变得痛苦,让他们的生活变糟,其中包括你。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认为那个杀死安娜的人已经死了,要么他已经进了监狱,很有可能是这样。该是我歇手的时候了,看看下一个十年我会不会过上好日子。没有多少个十年了。”
“不要为你曾经想做的事感到不安,”琼说。“你做的事确实很蠢,”琼真诚地看着他,“但你这么做全是出于对安娜的爱,杰姬的悲剧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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