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投影

作者:[美国]凯文·吉尔福伊尔 著 罗 瑛 译




  “不知福妮娅今晚是否有空?”萨姆问。
  “你以前和福妮娅约会过吗?”她的声音听上去悦耳逼真,但又薄又浅,就像你能想像得到的那种小个子女人发出的声音。
  “是的,约会过。”
  “是哪个晚上,先生?”
  “三天前,星期三。我们在瑞士宾馆见的面。”
  “先生,您的名字?”
  “保罗。”这个名字用于招妓、打色情电话热线以及网上聊天。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使用这个名字的。
  一阵短暂的停顿后,“是的,保罗先生,福妮娅今晚应招。”
  “你的意思是?”
  “她可以见你,但价格是平常的一倍半。”
  “好的。”
  “今晚您想让她在哪儿和您见面,保罗先生?”
  “拉什街‘母亲饭店’的酒吧里。”
  “她可以在一小时之内赶到。”
  “好极了。”
  萨姆开下斜坡驶入埃登斯高速公路,踩下油门开始加速。夜空晴朗,闪亮的城市灯光集中在一起,在远处形成一个人工的发光穹顶。他的身体发热(皮肤发烫),心脏快速跳动,不用手摸也能感觉到脖子上血脉贲张。疼痛时不时向他头部袭来,此刻扩散到他的右耳。车开到每小时六十五英里时他打开储物箱,取出一瓶药,干吞下两片,但药物并不能使他的疼痛消失,也不能使通向大脑的动脉停止跳动。也许能帮上忙的只有让他看见身下的女人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喊停之前,脸上的痛苦变成愉悦,因害怕而紧闭的嘴唇张成圆形,痛得扭曲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眯缝的双眼圆睁,透出理解。“太棒了,我的老天,太棒了!”
  他将在妓女身上一掷千金,却不会觉得真正的享受。但是他需要释放,疯狂的释放。
  那一晚的后来,就在萨姆可以感觉到头痛减弱的同一时间,也就是贾斯汀不再听见妈妈在楼下卧室啜泣的时候,贾斯汀再次从床上溜下来,打开壁柜门。壁柜里面贴了一张廉价的镜子,当妈妈给他穿上漂亮衣服时,她总喜欢站在他身后,从镜子里看他的样子,仿佛通过镜子能比直接面对面看到更多的东西。贾斯汀向左转,在架上阅读灯的照耀下,试图从镜中看自己屁股上的胎记。以前他很少注意这个,他心想,是不是很多其他的男孩或男人也都有这个胎记,或者不知什么缘故,他和刚才楼下那个试图伤害他妈妈的男人一样,很特别。
  
  — 47 —
  十五年这样的鬼日子了。米基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洛克帮20世纪60年代美国一青少年帮派。成员,在路上走了十五年。他累了,头发几乎掉光,仅剩的几根稀疏地呈马蹄铁状贴在脑后。他的脸和手像流浪者般布满了风霜,他的背和脚都有毛病,皮肤上至少有三处损伤应该找医生看看,但他是不会去的。当上帝把他从这份事业中召唤回去时他会安然死去,但如果“进行时”米基需要医生来救命,那种讽刺和耻辱将比死更糟糕。另外,“上帝之手”没有向他提供医疗保险。
  生活也并不是毫无令人满意之处。他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按照哈罗德·德弗罗所办网站的计算,有五十七位从事克隆职业的人被杀,另有大约六十名退休,这里面超过百分之八十五的案子都是米基干的。现在还没有强有力的立法威胁克隆(米基所做的事为说着“不能让恐怖主义获胜”调调的另一派赢得不少同情),但是克隆事业正受到围攻。医学院校中选择这门专业的学生变少了。虽然技术在进步,但克隆小孩的要求比十年前降低了百分之十五。“上帝之手”慢慢地打赢了这场消耗战。
  米基在六周内杀死三个克隆人士后(底特律市的那位死于子弹,明尼阿波利斯市的那位死于爆炸,得梅因市的那位则死于“车祸”),接受了菲利普和其他成员让他歇手两个月的建议。联邦调查局还在寻找拜伦·博纳维塔,虽然局里有些人建议不如公开推断那个传奇逃亡者已死,这样比承认永远抓不住他少点难堪。联邦调查局已经宣布有好几个不同的团体是反克隆恐怖组织,这对推动反克隆事业大为有利,因为这意味着暴力反克隆看上去趋于普遍,也意味着联邦调查局没有特别关注追踪米基,但是这确实意味着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上帝之手”在俄亥俄州正受到了严密的检查,他们不想做出任何可能使联邦调查局纠正错误判断的事。这并不意味着米基必须终止所有行动,他可以自由实施非致命性的活动,但是如果菲利普和其他成员觉得米基预计的实施过程风险太大就肯定不会让他去做。
  米基把他那辆已经生锈的超级短剑牌车停在奥斯汀城外三十五号州际公路旁的一家休息站中,在车上歇了三晚。白天他进入城中,在尼尔·阿姆斯特朗中学附近探路。这里的街道繁忙,有很多老树以及众多的逃跑路线。中午吃饭时他跟在孩子们后面,眼睛特别盯住其中一个。第二天他在连环画书店外看见一辆电动自行车,几秒钟就搭线完毕把车发动骑走了。那晚他睡在车子的前排座上,把自行车塞进后排,用汽车蓄电池给它充电。
  到第四天他已发现了他的目标的活动规律。大约三点时米基走进一家汽车旅馆,开了个钟点房,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坐在一张小巧的桌子前,从包里拿出一张空白方格纸摊在粒子桌板上。他展开另一张又旧又脆的纸,这是他第一次想到这种特殊策略时画的画。那次行动出了差错,所以他没能把这幅画交给他的目标,但是他觉得这个主意太棒了,于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这幅画带在身边。每当他需要新画一幅时就把这幅拿出来临摹。使用方格纸可以使他将画分成几格,让画看上去更好看。他还觉得在方格纸上作画能增加少许极其精致的疯狂,让害怕的成分大大提高。他摸出一支黑笔、一支红笔开始作画。
  他画了一个被蛇缠绕的心脏(从医学角度来看画得不错),一双手,其中一只指着天,一把被框住的剑。然后他精心地用书法体写了一组“上帝之手”的首字母缩写——HoG——再涂上红色和黑色。他列出最近死亡的六个医生的名字(从最初的画稿到现在,画中的名字已更新了很多次),用红笔划掉,下面写上奥利弗·贝尔·格迪斯,但没有划去。在小心书写的信件中,他会印上一段《创世记》中的话,他背过《圣经》中的很多段,这是其中一段。
  “看!这个人已变得和我们一样,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因此,一定不能让他伸手去摘生命树的果实,吃下去得以永远活着。”摘自《创世记3:22》。
  所有字迹均由黑色墨水写成,除了“一定不能让他……活着”这几个字是红色的。写完字,等到墨水干了,他就把纸折成四方形,贴着钱包放进后兜里,然后把最初的画稿放进包中。
  米基5点30分左右从珀伽索斯汽车旅馆退房,开车来到他早前侦查过的一条住宅区街道。这儿的房子很大,无规律地排列着,很多草坪没人打理,长得太高,垃圾桶里装满了空啤酒罐。米基推断这里的租房者绝大多数是得克萨斯大学的学生。他停了车,从后座取出偷来的电动自行车,骑上车,开始迫切期待着近距离接触的发生。
  他不慌不忙,小心行驶,遵守交通规则,一到十字路口红灯时就停得好好的。他讨厌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骑车人,特别是小孩。这些人自认为可以逆向行车或闯红灯,指望着汽车、卡车司机都是有驾照的,能小心驾驶别撞上他们。现在还是夏季,天气依旧闷热,但一阵阵微风使他衰老的皮肤凉爽了一些,尤其是当他的速度达到每小时二十五英里时。到达百货店后他下了车调转车头往回骑,他不太熟悉这个地区,这样做是为了确保在警察到达后自己不会在逃跑路线上迷失方向,要是有什么警察出现的话。你永远也弄不清被袭击目标会作何反应。
  他走进的这家连锁百货店不是那种包含旅行社、复印中心和银行的得克萨斯州级大企业。收银处只有一个食品店,里面有四个摊位、一台小巧的匹萨烤箱和一个做奶昔的机器。他的前面还排着四个人,他一边等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价目牌。轮到他时,他没有把手放在干净的不锈钢柜台上(这倒不是因为警方已在数据单元里掌握了他的指纹,再说有了更加可靠的DNA鉴定后,现在已不大使用指纹鉴别身份了,但是没有任何理由要在他去过的地方留下他手掌的印记)。他点了一个火鸡三明治,不要奶酪,然后站在收银台旁边的另一排等他们在切片白面包中夹上蛋黄酱、肉片、生菜和熏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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