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投影

作者:[美国]凯文·吉尔福伊尔 著 罗 瑛 译




  “我们不是像沃尔特所说的那样在‘制造人’。我们所做的是给他们父亲和母亲,而这确实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大家满意地给予了戴维斯长时间的掌声。
  “但是我在另一个方面又同意沃尔特的意见。我们的专业人员必须对所有手术涉及的伦理问题进行持续、严密的讨论。我支持这个组织的一个理由是,”——戴维斯用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加州自由科学家联合会”标志——“一个自由的社会必须做出困难的道德抉择,必须衡量这种行为的后果,必须对自己的工作进行辩论和调整。生活在一个暴虐的政府下就不会有道德的困境。普通民众不会辩论他们应该做什么或者不应该做什么,只有他们‘可以’做什么和‘不可以’做什么。
  “实用主义者让我们考虑考虑‘至善至美’,我猜这是一种有根据的哲学手段,要不司法部长和‘巴克莱赖斯’的支持者怎么总是使用这个华丽的词藻呢?他宣称,只要政府对科学研究进行规范,禁止一切克隆,国会制定国家的科学研究计划,‘至善至美’就能够实现。但是‘穷凶极恶’呢?那些保守派反对这项技术的惟一理由仅仅是因为他们自己害怕。但是,如果我们停下来,或者只是放慢基因研究的速度,几千人就会死亡,几万人就会受苦,千百万人——事实上是全世界自由的人民——都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因此而每况愈下。”
  戴维斯运用了八个最新研究的实例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为了把问题解释得更清楚,他在大屏幕上放映幻灯片和录相。他也确保自己提到了六位来宾的工作——希伯姆博士、哈蒙博士、双博士学位的卡特斯博士、马内特博士、黄博士。“加州自由科学家联合会”的成员一直都很高兴,笑了有三到四次,当他走下演讲台时,大家热烈地鼓掌。
  “太棒了!真像是一位在集结部队的将军。”博瓦拉医生拍着他的肩膀说。此时这项活动已到了尾声,客人们纷纷站起来,排成一排,向戴维斯作自我介绍,表达自己相同的意见。
  当最后一个客人走后,戴维斯走进了电梯,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秃顶的醉汉,他的胸前也戴着姓名牌(戴维斯可以确定他不是来参加“加州自由科学家联合会”会议的)。他靠在电梯墙上,甚至连自己要去哪一层都不知道。戴维斯心情很愉快,他在十四层下了电梯,这时醉汉准备跟他下电梯,他把醉汉推了回去,然后用手在按钮上随便按了个楼层数。
  戴维斯转过几个弯,顺着墙上的箭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取出钥匙牌,竖直插在把手上,拧开了门。房间里很安静,他猜想琼可能会坐在台灯边看书,她为了消磨这三十六个小时的旅程带来了三本平装书。可是门厅里一片漆黑,除了一盏昏暗的灯亮着,她睡着了。于是戴维斯绕道去了大间的盥洗室,脱下深灰色的外套,刷了牙,用湿湿的手指捋了捋已经灰白的头发。
  “会开得怎么样?”琼问,戴维斯把会议情况好一番吹嘘,琼暗自嘲笑他的夸大其词,他仍说个不停,一边说一边脱下衣服,钻进被窝,躺到琼身边,然后把被单轻轻拉到脖子上,免得冷空气灌进来。
  “只是又一次向那些改弦易帜的人布道。”他小声说。
  “嗯,那很好。通常那些人是不会向你开枪的。”琼至少每天都要提一次他的旧伤,但她从来不提及杰姬的死,这是他俩婚姻生活的潜规则。过去他们常常谈论安娜,但现在已经越来越少提到这个名字了。戴维斯不再觉得需要且必须向琼证明自己一直记挂着女儿。
  琼在戴维斯离开新技术生育诊所之后也很快离开了那儿,她开了个附属于西北医院的门诊部。随着戴维斯法律上麻烦的来到和消失,他俩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一步一步走向亲密,就好像智力超常的儿童跳级那样顺理成章,他们终于在去年结婚了。琼起初还担心丈夫的名声会吓跑病人(或者是病人的父母),但是她发现,对于戴维斯的所作所为,人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了评判,他们可以分辨出正义与邪恶。当然也有些反克隆极端分子希望那些找她看病的人下地狱,因为他们居然把孩子的幸福寄托在戴维斯·穆尔的妻子身上。然而事情却恰恰相反,当她把自己的名字从琼·伯顿改为琼·穆尔后,预约反而增多了。
  她伸出手抱着戴维斯,右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左手的指甲轻轻抓着他的太阳穴。戴维斯笑了,转过身,他们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她什么都没有穿,这是戴维斯没有想到的——平时她总是会在睡觉时穿一件长长的T恤衫,他激动地吻着琼。他的眼睛移向灯光,停下来,关上灯。琼任由他吻着,爱抚着,直至进入身体。这个婚姻就是在一个周末,在密歇根湖边的房子里随随便便定下的。戴维斯到现在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因为琼在那晚激活了他的激情。琼是那么美丽、聪明、大方,而且还比自己小十岁,相比之下,戴维斯有许多缺点,又有不太光彩的过去——自私、年纪大,而且还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
  琼看着戴维斯的眼睛。有一段时间,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琼觉得自己会失去戴维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杀死安娜·凯特的凶手,他的眼睛就像一个装满了空盒子的大衣柜,里面空空如也,却也容纳不下别的任何东西。琼那时假装与他合作,不仅为了保护贾斯汀,更是为了把戴维斯从疯狂的状态中解救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琼找不到比分享戴维斯的事情更好的办法来接近他。那时琼对他的爱分为两部分,对能和他走到一起几乎不抱希望,并且几次试图和其他更适合的人发展关系,但是琼却总是回到与戴维斯·穆尔一起生活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当中。
  琼现在仍然很年轻,还可以怀上孩子——戴维斯自己也曾经劝说过许多比琼大得多的妇女要孩子——但琼知道这样做对戴维斯不公平,他毕竟才刚刚能够接受女儿已不在世上的事实。琼想,如果她可以让戴维斯爱她——全心全意地爱她一个人的话,就已经足够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翻云覆雨,然后进入梦乡,两人都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对方不在了。
  
  — 53 —
  当戴维斯·穆尔把“进行时”米基推回到酒店的电梯里时,米基尽了最大努力忍住不笑出来,不去伸手抓穆尔的手臂,或者趁着醉酒骂出声来。相反,他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地退回到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合上,又感觉到了电梯往上运行。米基把穆尔当做上帝的敌人,实现上帝意志的阻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向穆尔开过一次枪。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杀死戴维斯·穆尔,这正是米基烦恼的根源。他没能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给穆尔脑门上来一枪。在职业生涯中,米基很少失手,但偶尔也会杀死一两个无辜的——只是意外伤亡——他想杀的医生几乎没几个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有时他幻想能再有一次机会杀死穆尔。也许有一天,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他能回过头来补救他的失误。其他杀手大概从来不会再有第二次行动,但是对米基来说,向戴维斯·穆尔开的那失误的一枪是一个不光彩的记录,与自己可怕的名声不符,这事儿想着就让人烦。
  不过,穆尔不是他来这里的原因。穆尔至少已经离开了他的工作,而且这位退休医生在这几年已经成为一个受人同情的公众人物。现在如果给他一枪,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米基要制造的是死掉的医生,没有必要制造烈士。
  因为穆尔刚才随便按了一个楼层数,电梯门开关了四次米基才到达了二十二层。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仍然假装喝醉了酒,走廊里只有他一人(但是还有一个安全监视器,他提醒着自己),他朝前走着,低着头来到了2240号房间。他的口袋里装着哈罗德给他的礼物。
  菲利普曾经建议他不要去“加州自由科学家联合会”的会议,因为他以前的行动,那儿可能会有太多的人认出他来。根据过去四年的名单来看,楼下的大厅里也许有二十多个医生和实验室工作者以前见过他,而他们是否会把他和枪杀、爆炸或者其他恐吓行动联系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不管怎样,米基会小心。他根本就没打算在任何会议上露面。“上帝之手”不再给他制定工作日程,他已经得到了自行设计合适目标,决定冒险程度的权力。他已经百分之九十决定去“棕榈温泉”酒店,这时哈罗德的一封信把这笔生意确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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