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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耶迷案
作者:[法国]哈里·贝雷 著 王佳玘 译
20
纽约,11月12日
帝波铎随手将小猫温热柔软的尸体扔到矮桌上,他拿起一杯波旁威士忌。猫和酒精让他感到愉悦,并使他精神放松。但通常情况下,他每天只会允许自己享受其中的一样:他不想被习惯侵蚀,特别是波旁威士忌。早年在路易斯安那的时候,他曾认识一个家伙,此人为了摆脱难缠的顾客,竟把他们扔进了沼泽地。他常跟这家伙去看钝吻鳄的养殖。此人总是喝得醉气熏天,然后拖着帝波铎到处走,一是因为他力大如牛——这也利于制服那些明白自己大祸临头的家伙;二来,他也可以帮忙在完事之后开吉普车找路回去。有一天,帝波铎在别处有事,这家伙又喝个烂醉,竟带着包裹跌进了水里。人们只找到他的一只长靴,靴子里有一只脚。
帝波铎一边回忆这桩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藏书。“我算是从密西西比河边上熬出来了。”他微笑着自言自语。他温柔地抚摸着一本原版书的皮质封面,书的作者伊迪丝·沃顿是他最喜欢的作家之一:她描述了一个梦幻的纽约,一个帝波铎渴望认识的纽约。
阿尔尼轻轻走进来,他的喉咙依旧如往常那样抑扬顿挫。
“大都市艺术博物馆馆长打电话过来,先生。”
帝波铎笑了。好戏即将上演。
“您捐的钱可以让他翻修整个会客大厅了。他乐疯了。他希望大厅能以您的名字命名。”
帝波铎闭上眼,开始想象大厅入口处名牌的样子。要铜制的?不,要大理石的。对,就用大理石的。白色的。要萨索斯产的希腊的小岛。,要用那种接近乳白色的亮闪闪的大理石。再在上面刻上大字,要镀金的。得克萨斯的乡下人一向喜欢这种风格。终于,他从幻想中醒过神来:
“那个詹姆斯·邦德怎么样了?”
“我们在瑞士安排了人手,亚当斯一到日内瓦,就去找那个伊乌索波普婊子了。”
“他们可得跟紧了。跟他们说,这次最好放机灵点,不然我就把他们剁成腌牛肉。”
阿尔尼咽了口唾沫。作为少数几个活到今日的幸运儿之一,他很清楚,帝波铎既没在打比方,也没在开玩笑。
“伊乌索波普?是不是向我们倒卖考尔德活动雕塑的那个女人。”
“是的,先生。我在电话里向她打听过亚当斯,她还谎称不认识这个人。”
“她只管耗着,又不会损失什么,这个女人。”
“她可能是个危险人物,先生。艺术市场的各种关系网里都有她,她和所有人都有来往。如果她插手,我们可能会有麻烦。”
帝波铎发出一阵类似猫叫的笑声。
21
巴塞尔,11月13日
进入高速公路的一个弯道时,公主甚至没有减速。汽车就这样飞一般穿过了巴塞尔前方的最后一条隧道。她用食指按下了空调开关,以免闻到汽车尾气的味道。车灯自动亮了起来。萨姆坐在公主身边,欣赏着她的敏捷迅速。后座上的鲍里则面色发青,这甚至比面无血色更为可怕。隧道里钠金属的光芒反射到他脸上,更给他的脸涂上一层别样的颜色。
快出隧道时,公主总算减了速。她很清楚当地警察的习惯:他们总会在几公里之外驻守,那里有一块极其隐秘的限速牌,上标每小时100—120公里。那些没有看到牌子的倒霉蛋也只能自认活该。奥迪车就这样庄重地开进了城市。
“我们把你送到旅馆,鲍里。我用我的名字订了房间。你先收拾屋子,我们要到基金会去一趟,回来一起吃晚饭。”
“您不愿意让我陪着您吗,夫人?”
“鲍里,如果拜尔勒看见我们在一起,他就什么也不肯说了。但他不会向我隐瞒,也不会隐瞒萨姆。另外,我敢肯定他的担保方是弗洛德。”
萨姆没有说话,对公主的这番试探也不忍责怪。
轿车在莱茵河畔的三王酒店前停下,鲍里下了车,拿着行李立在路旁。酒店的门卫立刻跑过来帮他。二十分钟后,公主把车开到了基金会的停车场上,基金会坐落在里恩,靠近德国边界。萨姆赞赏地看着眼前这座以乡村田园为背景的建筑,它是意大利设计师伦佐·皮阿诺意大利当代著名建筑师。与理查德·罗杰斯合作设计了巴黎的蓬皮杜艺术中心。1998年第二十届普利兹克奖得主。因对热那亚古城保护的贡献,获选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亲善大使。的得意之作。眼前的一池睡莲正好与玻璃窗里莫奈的大幅睡莲遥相呼应。拜尔勒的女助手一脸不悦地接待了他们。
“出现这样的误会我很遗憾,拜尔勒先生正在他的画廊里等你们。”
两人回到停车场。他们重新向市中心开去,萨姆注意到一辆硕大的宝马汽车在他们身后启动。他用手指了指后视镜:
“你看到了吗?”
“他们是从洛桑一路跟过来的。亲爱的,你应该多留意路上的车。我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一辆是目前的最新款。”
萨姆放下了遮阳板,卷起了化妆镜上的挡板。他看不到车里的人,染色玻璃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很快,他们从萨姆的眼前消失了,因为公主在靠近艺术博物馆的地方突然驶入岔道,接着在大教堂前停了下来。两人向画廊走去,萨姆不时地转过身看,却一无所获。
这是一幢占地广阔的旧式大楼,拜尔勒的办公室位于大楼的顶层。他们走上曲折迂回的楼梯,穿过一间间迷宫般纷繁复杂的低顶大厅,每间大厅都挂满了名家的杰作。这一间很小,墙上的一扇窗户正对着花园里的树木。屋里堆满了凌乱的油画和展览会名录。画架的正中摆着一幅塞尚的女子肖像。
这次谈话虽不算卓有成效,至少还轻松愉快。这位耄耋老人身材高大,风度翩翩,一双蓝眼炯炯有神。他结识过毕加索和其他许多画家。得益于他的巨大贡献,巴塞尔成了世界闻名的艺术之都。不过,此人行事极为低调,萨姆和公主百般努力也没能从他嘴里套出几个字。
回到酒店,他们和鲍里在露天餐厅吃了晚饭。从餐厅上俯瞰,整条莱茵河尽收眼底。旁边的酒吧里传来一阵狂热的钢琴声。萨姆暗暗赞叹:弹琴的一定是个高手,他更像在自娱自乐。
“简而言之,”萨姆说道,“拜尔勒说什么也不愿意丢掉他的那幅蒙德里安的作品,对此他倒没有极力掩饰。我没想到的是,罗斯科和德库宁的画竟出自德黑兰博物馆。”
公主叹了口气:
“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干这行,我的记忆力是不够用了。我没在意德库宁的画,但注意到了罗斯科的画,因为它太与众不同了。沙赫倒台之后,它就没再出过伊朗。是沙赫的妻子法拉·帕勒维把它买了回来,她想按现代伊朗的样式建造一座梦中的现代艺术博物馆。真让人同情!”
她有些神游物外,目光顺着河水一路飘去。
“画的名字是什么?”
萨姆掏出文件,搜寻着罗斯科那幅画的底片。他将原作与拜尔勒提供给他们的展览会名录中的复制品作了比较,大声念道:
“未命名。(黄色中心)”
“让我看看。”
她看着图片,双眼雪亮,像是要吞掉它一样。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就算没有名字,罗斯科的这幅画也是无与伦比的。”
“还是因为没有名字才……”
“是的,我的中尉。一幅画没有名字才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无名画是很常见的,鲍里。抽象派画家尤其喜欢这样干。”
“是的。”公主补充说道,“他们担心名字会诱导对画作的诠释。”
她翻了翻目录,停在了德库宁的名字上。
“另一幅就恰恰相反……”
萨姆微微一笑。
“伊朗人应该是一样的想法。一个裸体人,不论他如何具有表现力,终究是不适合给毛拉某些地区穆斯林对伊斯兰教学者的尊称。们看的……”
“对了,德黑兰的这几幅画应该在尼斯。”
“是的,它们在作巡回展览。”
“让我惊讶的是,”公主继续说道,“它们竟出现在帝波铎的单子里。毛拉们该不会是想把画卖掉吧。一定是,他们以前就这样干过。1994年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他们曾经用德库宁的一幅画来交换16世纪的波斯人手稿。 另外,这幅画也是他们从别处搞到的。画主人在20世纪70年代就想以两千万美金的价格把画卖给他们,结果被法拉·帕勒维拒绝了。他就把画割成碎片,还带走了最精美的部分。如今它们被保存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里。后来,他又拿出一部分公开叫卖,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残片。但他们也只能换到这些残片了。之后,德库宁的这幅画又被转卖给他人,售价正好是两千万美金……但这些部分,据拜尔勒说,伊朗人根本没打算再拿到市场上拍卖。他说的这些话你尽可以相信,他一向消息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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