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德雷耶迷案
作者:[法国]哈里·贝雷 著 王佳玘 译
“这是我的画,它们从博物馆送出去就应该被送还到这里来,这是神的旨意。你的政客们已经为这个惹恼我了,我把画借给外国的博物馆,他们就指控我为了私利倒卖西方油画。你为什么说那几幅画是那个卑鄙小人的?”
“因为需要。如果我们找到那些画,会作为礼物送给他。你所谓的这个卑鄙小人很有可能成为纽约的下任市长。我们跟他做了很长时间的交易了,从他初入政坛开始。老实说,我们也是一样。我们的农产品短缺:你能吃上肉是拜他所赐。国家高层里的一些人已将他定性为我们的朋友。为什么?神的旨意。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他也扯上了我们的麻烦?”
“因为我不知道,哥哥,我向你发誓。”
“我要跟你说的不许泄露出去。”拉斯塔尼警告道,“这个恶魔对南部街区的穷光蛋有好处。我们会资助这个美国人的竞选活动。伊拉克倒台了,学生造反了,你那帮有文化的朋友也在这里半公开地宣扬全国解放。拉夫桑贾尼希望和华盛顿重新建立关系。更糟的是,国会副主席纳巴维这个叛徒竟然向一家西方报纸宣称这场舆论表明了我们的失败,说我们不能实现人民期望的民主。我们又被美国人盯上了。他们在东边占领了阿富汗,在西边占据了伊拉克。我们让他们害怕,他们仇视我们,还特别盯上了我们的石油。到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所以,站在利益角度,我们需要这个人的支持。我已经和他取得联系,部分资金也转过去了。我希望这只是个巧合,我决不能容忍让你那几幅该死的画暴露我们的关系。所以,你也别在这儿哀号了,去管管你的波斯人手稿,或者那帮整天待在外国使馆里喝酒的概念派艺术家,别再拿那堆破画折磨我了,不然,我亲爱的弟弟,我就要帮你找个接班的了。”
博物馆馆长比他哥哥小十岁,两人向来不太亲近,政治上则更为疏远。不过这一次,是他的哥哥出了格。他将哥哥送到门口,目送着他走远。几辆官车湮没于车流中。他抬起头,感受着宜人的风景。覆盖着黄色积雪的群山令人心忧,白雪已被世界最严重的污染殃及。他又瞥了一眼园中马克思·厄恩斯特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尤擅长拼贴作品。的雕塑,它象征一位国王和他的皇后。他暗自起誓,一边向他的办公室走去。中途,他心不在焉地凝视着石油池中自己的倒影,石油填满了这个巨大的矩形钢盆,钢盆被放置在中央旋梯围成的天井深处:这是一座雕塑,名为《物质与精神》,是如今已渐被淡忘的日本艺术家纪之原口的作品。他总觉得这座雕塑过于晦暗。他没有理会自己的助理——这些人一看到伊玛目转过身就把他们的头巾远远地扯到脑后。他拿起了电话,大胆地要求面见共和国总统。总统会支持他的。见面时间定在今晚。他打算说明一切。哥哥的供认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
走出博物馆,伊玛目拉斯塔尼来到了查扎伽岱·索纳迪餐馆,这是德黑兰最好的餐馆之一。大厅装饰着彩釉玻璃和方砖。小桌和壁龛上摆放着古旧的乐器。他的到来令大厅的气氛骤然凝固:这里本是进步主义者的聚集之地。他对用餐者从旁射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满意地看了一眼布告牌,上面提醒女人务必将头巾一直戴在正确的高度。他一脸鄙夷地从其他桌椅旁边经过,径直走进屋子深处的一个凹间,登上他常去的台子,准备在那里半躺着用餐。他的保镖包揽了邻近的桌位,将他与大厅里的其他人隔开。他看着菜单,点了几串烤鲟鱼。这时,一个司机拿来了一个日产的随身听。伊玛目将其中一个耳机戴在耳朵上,毫不介意会因此弄乱他的头巾。那个秘密装在博物馆办公桌下面的微型话筒虽然式样古旧,但效果良好。他的下属刚刚录下了他弟弟与总统秘书的谈话,不但音质清晰,而且大有教益。他听不到总统秘书的回答,但谈话内容已再清楚不过。拉斯塔尼长叹一口气,本想在饭后抽一根烟,现在也没了兴致。他眉头紧锁,冲保镖总管挥了挥手。后者迅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脱了鞋,走上铺着地毯的台子,坐到了主人身边。伊玛目压低声音略作交待,男人立刻站起身,从容地穿上鞋,离开了大厅。
正午刚过,自助餐厅的负责人抱着几罐扎姆扎姆——当地的可口可乐——发现了他们的博物馆馆长:他弯着腰,脸浸在《物质与精神》的黑金里。天井中央,在这盆美丽晦暗的液体上面,漂着一圈圈血红,在馆长的周围荡漾开来。
40
纽约,96号东方大街,11月19日
纳特满心同情地帮萨姆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然后把他留在了小屋的台阶前。萨姆抬起左手的食指伸向电铃,刚要按下去,门开了,安娜出现在门口。她向后甩了甩围在脸前的红棕色的如瀑长发,对他微微一笑。萨姆恍然意识到这位古董商的美丽。真见鬼!为什么他没能早些注意到呢?他还没来得及问候她,母亲已经从楼梯上跑下来,身后跟着亨利和他的伴侣——利。萨姆知道自己可以拥有一次家宴了,意外的是,他竟为此觉得幸福。
所有人都聚集在宽敞的厨房里。一张原木桌子已经支好,它比那张法国王朝复辟时期的桌子更令人畅怀,萨姆的母亲只有在较为正式的晚宴上才用它。亨利点燃了炉火。安娜将萨姆盘中的肉切好。萨姆颇费了一番工夫才使她相信自己只是右臂有碍,左手还是可以摆弄叉子的,因此,喂他吃饭也是不必要的。这一次,他哥哥的厨艺超常发挥。轮到安娜尝菜时,她瞪大了双眼:肉的口感难以描绘,带着淡淡的酸味。看她一脸惊讶,亨利微笑道:
“是腌泡肉,亲爱的朋友。这些排骨可在酒和香料里泡了一晚上。”
晚餐在轻松愉快中度过,没有人提起巴黎发生的种种。萨姆的母亲闲聊时,总遭到利的反驳。利很有教养,通常时候都极为文雅有礼。只有一次,萨姆看到了他激越的一面:一天,他们谈到了1969年的“石墙事件”1969年6月27日夜,纽约数名警察进入格林威治村一家名为石墙的同性恋酒吧搜查,像以往一样逮捕了几名未带身份证明的男女,并将顾客驱离,由此引发了数百名同性恋者的大规模暴动,史称“石墙事件”或“石墙运动”,它被认为是美国乃至世界现代同性恋权利运动的起点。。利在那一年出生,但对他而言,这一事件的重要性远胜于波士顿的茶话会。
他们走进客厅,利坐在了钢琴前——这架施坦威钢琴的年代比对面东河的成形时间还要早。安娜在他身旁坐下,两人奏起了四手联弹。曲子以优美炫目的音符开篇,继而渐渐转入狂热。萨姆从中看出了端倪:他们应该在一起认真练习过这首曲子,这个为他而开的晚宴原来并非即兴而就。他闭上眼,凝神品味着乐曲。几分钟后,借助于埃里克·萨蒂20世纪前后巴黎蒙马特高地躁动、颓废艺术家的代表之一。极具特色的低音伴奏,他听出了安娜弹奏的曲调。这是乐曲《阅兵》中的一段,名为《美国小姑娘》。接着,他们弹起了《客轮上的拉格泰姆》。萨姆被征服了。他的母亲一脸兴奋,亨利在心满意足地微笑。萨姆意识到自己应该表现出同样愉快的表情。
母亲坚持留他过夜,萨姆拒绝了:明天黎明他就要赶往市区。亨利和伴侣利开车把他送回切尔西的公寓。他陶然微醉地躺下身,肩膀撑在一摞枕头上。接下来的几天就不会这样轻松了:他和帝波铎有约。但在此之前,他还想见另外一个人。
41
里斯本,11月20日
不过半日,他们就寻获了那位避往葡萄牙逃难的转运商的行踪。但要在错综复杂的阿尔玛珐里斯本著名的老城区。摩尔人统治时期是其鼎盛时期,被用作贵族住宅区。1755年大地震后沦为贫民区。迂回曲折的窄街小巷两旁老屋林立,是里斯本的王牌景点。街区里找出他的具体位置则多费了些工夫。玛丽按下门铃,这个独居男人略显惊奇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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