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德雷耶迷案
作者:[法国]哈里·贝雷 著 王佳玘 译
帝波铎刚放下电话,它就响了起来。阿尔尼拿起话筒,有些沮丧。他老板的要求不可能仅限于此。
“您好?先生,我是您的新闻专员。”
帝波铎拿起听筒。她的速度还真快。
“爱德,抱歉打扰到您,但我想告诉您,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摄像师、录音师明天就会到位。我想让莱瑞·金来提问,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如果只是时间问题,您就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爱德。跟您一起工作真是愉快。说真的,您的示范农场里养的是什么?”
“我想给您一个惊喜,亲爱的。您会看到的,这是一群魅力无穷的动物。”
他挂上了电话。女孩子总会对钝吻鳄心存恐惧的。
62
西利尼,12月1 日,19点
夜幕降临,四下静谧。鲍里体面地穿着白色的侍者上装,略显拘谨地走进客厅。他手里托着一个沉重的银盘。公主偶尔也会有兴致操办一次庆祝仪式。她坐在沙发上,一条腿叠放在臀下: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之一。老兵细心地将一小瓶奎宁水倒入冰冷的大玻璃杯中,杯里已盛好了三分之一的杜松子酒。接着,他又在酒面上放了一片青柠檬。随后,他清清嗓子,道出了心里话:
“不管怎么说,夫人,我觉得我还是能把箱子救出来的。应该是中尉搞错了。我肯定看见过它,就在汽车旁边的地上,后来汽车就爆炸了。”
“您也可能会为此丧命。仔细听着,鲍里:钱并不是那么宝贵,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有些东西才更为重要。您已经做得恰到好处,结果也摆在那里。即使是您的中尉——我们的朋友萨姆——对此也无能为力,是不是?”
鲍里点了点头,但还是一脸严肃。
“您觉得我很不道德?世界本就如此!”
鲍里顺着公主的眼神瞟了一眼墙壁,他眼中现出了神采,再次为他的上司折服。显然,上司又让他吃了一惊。
“我觉得您真不同寻常。晚安,夫人。”
他跺跺脚跟,行了礼,退了出去。
公主很欣赏中士的谦恭有礼。但她更为玛丽的反应感到幸福。她敢肯定这个法国小女人明白了一切。在车站,她从她的表情、她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有那么一刻,玛丽忘了自己是个警察,但她知道该如何忘记她们曾经相爱。公主开始寻思萨姆是否会去巴黎找玛丽,她祝福萨姆,他是如此体贴入微,如此亲切和善,又如此幼稚纯真。她也祝福玛丽,坦白讲,也祝福她自己。她对鲍里说过:有些东西才更为重要。
公主拿过遥控器:谢尔金美籍奥地利人,本世纪最负盛名的钢琴家之一,他演奏的巴赫、贝多芬、勃拉姆斯、门德尔松和舒伯特等人的作品,都被视为典范。 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巴赫名作。的第一串音符在大厅中飘荡回旋。她舒服地坐在皮垫中间,将酒杯举至唇边,又凝视起面前的这幅油画——这幅罗斯科的未命名的油画:画中大片深邃的红色刚好被壁炉的火光照亮,在轴心略偏的黄色矩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三十年前,沙巴努·法拉·帕勒维的眼睛曾经凝望过这些红色,从今以后,它们将只为她一人跳跃闪烁。
尾声
杜布罗夫尼克2004年6月25日
鸬鹚立在喷泉的砂岩承水盘上,用喙的末端饮着池里的清水。它昂起头,用蹼尖刮了刮自己的脑袋,在池中排下了一粒粪便。它邪恶的小眼盯住萨姆一动不动。六个月来,萨姆愈发喜欢动物了。不过,他还是用力地回瞪过去,眼神中似乎还含着不屑。相持良久,大鸟终于放弃,它展开翅膀,笨重地飞上了天。萨姆独自一人,极目远眺。他的视线越过埃克塞斯奥酒店平台的护栏,向杜布罗夫尼克的海湾和围墙望去。
美景令他愉悦,也安抚了他的伤口——新伤和旧伤。克罗地亚人已将战争期间他们的宝贵城市所遭受的触目惊心的创伤清洗干净。曲折蜿蜒的城墙已随同邻近的峭壁一起坠入亚得里亚海中。萨姆喝净杯中的咖啡,轻吮着烟管,吐出最后几口烟圈——味道由甘美转入苦涩。他开始寻思上午如何度过。据他估计,他尚有整整两个小时可以打发。突然,他听到有人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亚当斯!萨姆·亚当斯!”
他认出一个光头男人的强健身形。他站起身,回喊道:
“凯利!萨姆·凯利!”
两个男人相互拥抱。
“你在这儿干什么?”
凯利答道:
“和你一样,我猜。我来这儿看弗朗塞斯卡的收藏展开幕式。”
“弗朗塞斯卡?”
“弗朗塞斯卡·冯·哈斯波尔,想起来了吧!她这回展出的是自己的现代作品,顶级水平。你难道不是为这个来的?”
“不,我在度假。”
“你真走运。我还担心,怎么没在巴塞尔艺术展上看见你……让我算算,这可是十年以来头一回见你错过这样的展览。”
凯利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接管了巴塞尔博览会——这是全世界最为盛大的现代艺术展。他对艺术市场、艺术家和收藏家都了然于心,可谓这方面最出色的行家之一。亚当斯是他的朋友。他又一次问道:
“听说你已经不干保险了?”
“老实讲,是我被炒了。公司裁员,还有我和一个大客户的冲突。”
“啊!可惜了。跟我们一起干吧,在瑞士,怎么样?”
“谢谢,够朋友。不过,两个萨姆在一起也太多了。而且,我也不缺钱花,我继承了一小笔遗产,有几百万欧元。你放心,我把它们存在一家瑞士银行里了!现在,我靠利息也能过活。”
“那你会去买现代艺术品喽?”
“也许吧。”
“是‘当然’要买。所有美国人都是收藏家,这可是众所周知的。看看帝波铎,他在切尔西的基金会下周开幕。到时候我还会再看见你吧?”
“绝对不会。我对这个垃圾厌恶透顶!”
凯利看着他,一脸惊讶。亚当斯一向以少有的亲切和蔼而闻名,他也为此受到圈中人的敬重。他盯着亚当斯:他的朋友脸色苍白,下颚抽搐——萨姆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凯利觉察到提起这件事会让他的朋友感到痛苦。他满心同情地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换个话题:
“来游个泳吧。我昨天玩过头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的头痒痒了。”
亚当斯略带惊讶地盯着他朋友每天早上都会细心刮净的光头看了一会儿,终于又露出了微笑。他系好浴衣的腰带,陪朋友走到酒店门前的海边。
他们扎入水中。清水的寒冷袭遍全身,两人一个激灵,划了几下水,终于越游越勇。随后,他们游回岸边,靠在帆布躺椅上晒太阳。一个酒吧侍者为他们端来两杯啤酒:这是缓解口渴的最佳良药。凯利转向萨姆问道:
“这么说,你就丢下这个大摊子不管了?”
过去,萨姆曾把展览开幕式和其他拍卖会称为“社交生活的循环交替”,它们决定着职业艺术者全年的生活节奏。他们这些人会定期聚首:在这场近乎接连不断的迁徙运动中,成千上万的人从伦敦来到纽约,从巴黎来到迈阿密,从威尼斯来到巴塞尔或其他地方。亚当斯没有立即回答。接着,他向他的朋友举起杯子,算是祝酒:
“你有一次跟我说,你要定期去医院做义工,为的是整理你的各种想法……”
“你知道,我不像你当过兵,我拒绝服兵役。在瑞士,做义工也是公民义务。不过说真的,这会让我重新认识现实,顺便洗洗脑。”
“啊……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洗你的伤疤?”
“不,洗我的脑袋。我要反省反省。这六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这些足可以写一两本书了。一切都是从你这里开始的——巴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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