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德雷耶迷案

作者:[法国]哈里·贝雷 著 王佳玘 译




  三个男人现身之前,公主并没有觉察到他们。她的反应极其迅速,那沉重的伞柄正中第一个人的面门。紧接着,她受到一记重创,禁不住仰身向后。她的椎骨裂了,眼前是万千攒动的小亮点,随后是一片黑暗。
  
  29
  
  圣·保罗·德·旺斯,11月15日
  玛丽被蝉鸣和喷气发动机的声音吵醒:一架飞机越过高山,正准备在尼斯机场降落。她洗了个热水澡,在插枪用的皮套和轻盈的长裙间游移不定:她必须有所取舍。玛丽决定让新规定见鬼去:那位沉迷于西部牛仔的部长从美式做派中大获灵感,他精心起草了一条规定,强制要求佩戴手枪,甚至包括度假期间。玛丽选了把格洛克26,格洛克17小巧轻便,但只能装十枚子弹。这把枪虽不似她以前用过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那样累赘,但毕竟不无重量。以玛丽的叛逆,她更愿将全副武装锁进房间的保险箱里:玛丽着实不想拖着这身笨重的装束到处行走,她甚至抛弃了胸罩。于是,手提花边长裙的下摆,她挑衅般地将武器深锁箱中。眨眼间,她微笑着穿戴完毕,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锁上门。她光芒四射、一脸灿烂,她沿着泳池快速穿过旅馆平台,顺便欣赏了一会儿爬满迎宾大楼表面的叶子花,惊叹一年之中,它们开到现在仍不凋零。玛丽自言自语地将钥匙递给雷切尔:这是个古道热肠的英国女人,她像是看破了红尘,躲在这方世外桃源中,辛勤照管着她的房屋。
  “要咖啡吗?”
  “不,我有约会。您能告诉我去阿尔蒂尼农舍怎么走吗?”
  “您发大财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您会明白的。如果这是个男人又长得够帅,那就嫁给他吧。向右拐朝高绪尔卢一直走,接着再往右拐,那儿标着箭头呢。”
  玛丽走上一条小径,道路两旁是参天大树,尽头就是萨姆曾经指给她看的那家酒店。她若有所悟。走进大厅时,她愈发明白雷切尔的用意了。厅内大理石铺地,气象宏伟却有些华而不实。此时,恰逢这里正在举办一场画展,作者是一个当地艺术家,据说是酒店老板的朋友,可惜画技极为拙劣。她扫了一眼标价,不由得一阵反胃。昨天吃饭时,她还觉得萨姆品位不俗,没想到也是与一群巨富为伍,而且还是群暴发户。玛丽碰上一位正在度假的现任部长,他牵着一个一身女气的漂亮男人走向泳池,他的便衣警察则面无表情地随行保护。玛丽轻敲柜台以引起门卫的注意:
  “我想找亚当斯先生。”
  “他在等您,夫人。哦,他不在酒店里。您要出门走上一个小丘,就在那儿,我指给您看。”
  一座塔楼高高盘踞在门卫所说的那座小丘上。萨姆住在二楼,从他的房间可以看到下面的私人游泳池,一对男子正赤身裸体地在水汽蒸腾的池中嬉戏。他们肥胖臃肿,身上潮湿发亮。这是两个红脸的荷兰人,面相十分丑陋。
  萨姆邀请玛丽到平台上面来,这里与泳池近乎水平,不用低头就可以看到下面的邻人。玛丽摇摇头:
  “那是您的朋友?”
  “不是。不过,这两个人很和气。而且从昨晚起,他们就是我的客户了。这两个人在海牙有一个康斯坦特的收藏,藏品很次,但花钱不少。他们找我投了保。”
  玛丽要求去小解。塔楼里的卫生间和淋浴间比她在维尔热·德·圣·保罗的整间卧室还要大。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巴黎的整个住所都不如眼前的套间宽敞。这里一天的房价应该比她居所的月租费还要贵。不过,塔楼的一切都太过奢华了。
  “您真的喜欢这家酒店吗?”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逍遥快活。”萨姆压低了声音,“我在跟荷兰人做交易,您明白吗……只有在这种地方才可能有这样的买卖……我再给您举一个例子:协和客机退出运行之前,我们曾出大价钱给一个在法航工作的朋友,还有一个英航的朋友。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协和客机上所有订票者的名单。所以在巴黎、伦敦、纽约,只要相关者的名字一出现在名单里,我们的人就会坐上同一班客机。飞越大西洋的工夫,我们就可以签署大量的合约,其数量一定会让您吃惊,有时甚至不亚于声速。这就是美式的私人公司……”
  “您还没告诉过我您是法国人……”
  萨姆递给她一片涂满越橘果酱的面包,又给她倒了杯咖啡:
  “您也没有问过我。而且,我也不太算是法国人……”
  玛丽开始背诵:
  “克洛德·萨米埃尔·亚当斯中尉,奎基丹军事训练营,海军步兵部队伞兵。两次参战,其中一次在1983年,黎巴嫩战役,受了伤。两度受勋,获军事荣誉军团勋章,时年二十三岁,世属罕见。”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奎基丹有点儿浪漫,有时候还有点儿沉重。贝鲁特更……怎么说呢,更真实些……之后,我到美国定居。我猜,你一定见过我们在国际刑警组织里的朋友,只有他们才可能告诉您这些琐事……”
  “他们还告诉我您曾跟罗伯特·沃尔伏一起工作。在我们眼里,他可是个传奇人物。我们还效仿他在纽约警局的改革,调整了自己的部门设置。”
  萨姆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一首20世纪20年代流行的短小轻音乐。
  “对不起……是你吗,公主?”
  电话那端是声如洪钟的鲍里,整间屋子都可以听到他讲话,玛丽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不,我的中尉。我真该进班房。她还好,但受了伤……”
  萨姆立刻恢复了昔日在军队里的简洁,直切主题:
  “严重吗?中士。”
  公主独特的嗓音轻轻拂过萨姆的耳朵:
  “别再叫我中士了。我不过是一只眼睛青了,半截脖子扭了。没什么了不起。”
  “上司真令人难以置信,我的中尉。”鲍里接着说道。他想必是接通了扩音系统,可以多人同时交谈:“她用雨伞放倒了一个身板笔直的家伙。今早的报纸说,这家伙是当场毙命。”
  “鲍里也不赖,你知道的。可能反应慢了点。不过,我醒过来的时候,另外两个流氓已经躺在地上了。我想说,他们的情况不妙。”
  “我的中尉,她一脚就结果了他们的……”
  “中士!你需要向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现在。”
  “我远远地跟着夫人。您知道的,FOMEC—BLOT法国军中推行的“伪装术”的几大原则,包括“外形”,“阴影”,“移动”,“闪光”,“颜色”,“声响”,“光线”,“气味”,“痕迹”。。周围很黑,他们没看见我。后来,街上窜出三个家伙扑向她,我没认出他们是谁。她撂倒了一个,但另一个家伙给了她一下,简直坏透了!我打折了这人的手腕,还让他的两个肘子脱了臼。至于最后一个,就是膝盖骨坏了,跟您一样。噢!对不起,我的中尉。”
  “没事。说下去。”
  “我就把他们撂在那儿了。本来应该抓着他们问个清楚,但我急着送夫人去医院。后来就没有那两个残废的消息了。报纸说警察发现了死掉的那个,原来是从波斯尼亚逃亡到这儿的。没别的了,就这么十行。”
  “警察的反应太慢了。公主,你确定一切都好吗?”
  “当然,亲爱的。我恰巧比我叔叔多米特里多了点儿天分,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要紧的是我昨天听到的新消息:巴塞尔警察不再认为那是一起自杀。他们在孤独公园里收集到很多线索:一只鞋,一块布头和德雷耶的记事本。他们认为这些都是疑点。”
  “是谋杀?”
  “很有可能。”
  “你认为那几个波斯尼亚人会和这件事有关?”
  “鲍里这样认为,因为他打伤的那两个都失踪了。他觉得这两个人背后有靠山,也可以说是同谋。在拜尔勒跟踪我们的可能就是这些人。”
  “我明白了。所有迹象表明他们是有组织的。这不是一群普通的流氓……”
  萨姆看了看玛丽,她正听得全神贯注。萨姆不愿在她面前说出帝波铎的名字,这毕竟是他的客户。不过,一旦时机成熟,他一定会找他严肃地谈谈。直觉告诉萨姆,帝波铎不可能跟刚发生过的事情无关。凶犯所使用的手段正好符合他哥哥对这个人的描述:威胁恫吓,孔武有力……电话的另一端,公主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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