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伊维萨(下)
作者:村上龙 李重民
音调失真的法语说:“黑黑的、漂亮。”这是将要作践白人的暗号。我想将节奏再加快一些,便吸食了两挖耳勺的可卡因。我舌头发黏,口中干燥得舌头黏在牙龈上简直会挣脱不开,但我什么都不想喝。在觉得口腔里和嗓子眼都要变成沙漠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可以喝喝卡迪娜的尿。我这么想着时,笼罩着我的屏障之一霍然冰释了。脱离屏障的方法有各种各样,比如处在宗教性的恍惚状态时,圆环的一部分会对被相信为是上帝的人产生空隙,处在极度疲劳状态时,圆环本身会发生劣化而变得粉碎,受到信息的干扰时,人格如果失去依托的对象,圆环就会加快速度松弛下去。总之,这虽然不是理想的状态,但一旦开始忘我,即使性高潮也不能阻止它。如果是曾经吸食过毒品的人,这样的感觉人人都有过。“先生”的鬼魂在狙击着我们。我已经发现了,但卡迪娜没有注意到,她开始将又黑又细的脚尖伸进勒芙斯的身体里。这样的色情到了无法言状的地步。勒芙斯就像耳朵里钻进了苍蝇的马一样全身痉挛着。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有东西插进体内时,我们身体的扭动与那东西在体内的动向相吻合。如果是灌肠器,我们的背脊会发生伸缩,如果是男人的东西,就会将身体向后弯曲,如果是弯曲成勾形的手指,身体就会形成勾型,如果是铅弹,身体就会像被打中似的变得僵直。勒芙斯将身体扭曲得像少女的足趾似的,诉说着害臊和快感。卡迪娜那开始濡湿,勒芙斯想做一个小小的恶作剧,用食指勺起可卡因涂上去。卡迪娜皱起眉头说“不”,但发生效果后她又想再来点可卡因。勒芙斯说只有这些,便关上了陶制箱的箱盖,但卡迪娜并没有罢休,趁着勒芙斯去洗手间的间隙,她瞒着我用掉了剩下的可卡因。勒芙斯愤怒地打了她一巴掌,这个用了大约一克可卡因的十六岁少女扔下一句“要去告诉警察”的话就离开了房间。没了毒品,旅馆的房间就如同北国雪夜的暖炉没了木柴一样。我一直到很晚还没有入睡,睡着了也不断做恶梦,醒来过好几次。
可卡因的药效还留在身体里,身上到处起了鸡皮疙瘩。这时,响起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我打开房门,门外站着饭店的经理和两名腋下留有汗迹的警察。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就走进了房间。勒芙斯的目光落在陶制箱上,箱子里还留有一些粉末。高个子络腮胡子的警察用手指沾着粉末舔了舔,说:“你们被逮捕了,把衣服穿
①原为法文“Touarag”,即“沙漠中的骑士”的意思。北非撒哈拉沙漠中一个骁勇善战的沙漠民族。好!”看得见“先生”在房间的角落里窃笑,另外还有两具看上去较幼稚的鬼魂,我来不及看清它们。
※
我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被警察抓走。警察署在城市偏中心的地区,建筑物上贴着白色与褐色混合的瓷砖。我与勒芙斯一走进门就被分开了。勒芙斯搔了搔鼻子和鼻子下面湿透了的汗,没有表现出有多么害怕的样子。警察署里空调坏了,登上狭窄的楼梯时,汗水已经将罩衫贴在了皮肤上。两名警察从两边抓住我的双臂,他们的腋下和嘴里散发出各不相同的气味,是体味、薄荷味、还有烟味。走进一间石头小屋,他们让我坐在粗糙的木椅子上。警察们将薄荷茶泡在看上去几年都没洗过一次的厚玻璃杯,然后将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出去了。我想起一部可怕的电影,描写一名美国青年在土耳其机场偷带大麻时被逮捕了,受到拷打和囚犯之间的凌辱,比如被砍掉脚。伊斯兰的法律是怎么规定呢?大概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阴道还阴道,盗窃就被砍掉手臂,当间谍被挖掉眼睛,如果通奸就用烙铁将那里堵上吧。薄荷茶已经不冒热气了,窗户上有铁栏杆,窗玻璃外还有木窗框,这是为了遮挡那强烈得能够晒死蚂蚁的太阳,但狭窄的房间却因此而变得昏暗、充满霉味,汗不停地流着,作为自己的脚将被切断的暗喻,我想起卡迪娜那一半埋在勒芙斯体内的黑色而纤细的脚。薄荷茶完全冷却的时候,我想要小便,便试图打开房门,但房门打不开,我一边急促地敲门,一边飞快地叫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于是房门打开,出现一个长胡子穿警服的警察,满脸恼火的表情。我急切地说着“厕所”、“厕所”、“厕所”,胡须警察扑哧一声笑了。厕所就是水泥地上留个凹洼处或洞穴,横跨在那上面。四名警察跟着我到厕所里去。我一想到自己排泄时有人看着,那里就有些湿润了,但是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看我。简直就像长颈鹿撒尿似的,我的尿撒得湍急而长久,其间我想起了被卡迪娜的屁眼吸入的可卡因和想喝她尿的事。卡迪娜是第一次使用可卡因,所以大概还不会将那种兴奋与性联结在一起。尽管如此,少女的汗水里散发着那样的气味,她的尿会是什么滋味呢?这是我第一次想喝别人的尿。
“很遗憾,你已经不可能再和你的朋友见面了。”
从领事馆赶来的小个子日本男人对我说道。一名打领带的警察坐在我的对面,小个子男人就坐在他的边上。小个子男人一进房间就先报出自己的名字,但我随即就把他的名字忘了,记得他的名字很像泄药之类的药名。
“那个陶制的箱子估计是你朋友的,我们从那个箱子里检查出法律禁止的药物。”
小个子男人一边不停擦汗,一边翻译着警察的话。看来他们没有找到大麻。勒芙斯抱怨过吸食大麻过量会让人发胖,所以也许是被她扔了。
“虽然数量很微小,但这是重罪,按照这个国家的法律,你要受到惩罚。这个国家的法律最低也要监禁十三年,另外还包括到偏远地区去劳动。你是来旅游的吗,黑泽真知子小姐?”
是的。我回答。
“和那个朋友,是在哪里认识的?”
巴黎。
“那么,你们是两个人一起来这里的吧。”
是的。
“那个毒品,是在哪里弄到的?”
不知道。我这么一说,翻译这句话的小个子男人和警察都流露出不悦的表情。小个子男人对警察说着什么,然后又把身体转向我。
“我来对你说吧,你如果以为这里是非洲而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你就会倒大霉的呀!因为这个国家非常严厉,尤其是可卡因,有关旅游国家的尊严,是被严格取缔的。这里、马拉喀什、非斯,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途径。如果有,就只有丹吉尔,我们知道你们是在丹吉尔弄到可卡因的。要不就是在巴黎或西班牙弄到后带到这里来的?说实话,嘿,数量很微小,把你赶出国境就完事了,可能还不会跟日本警方进行联系。这里的拘留所怎么也不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可以忍受的。总之,你的朋友已经全招供了,你还是尽快招供来证明你的诚意吧。”
勒芙斯平时一直说她决不会供出在哪里、从什么人那里弄到的。如果供出毒贩的名字,就会在拘留所里一直关到那个毒贩被捕,还可能遭到毒贩同伙的报复。我问勒芙斯万一被抓住的话怎么办,勒芙斯教我说:“你要一边哭着一边说:在拥杂的人群中有人凑上前来,问你要不要这个,你说不要,但对方硬塞到你的手里。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毒贩子忘了把袋子拿回去,就慌慌张张地溜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想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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