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伊维萨(下)

作者:村上龙 李重民

士每月一次坐着轮椅和三名贴身保镖一起来。他来时,我的后台里就放满了白玫瑰花,拉尔福为此有些嫉妒。我用日本话称呼瑞典老人“爷爷”,他也很喜欢那个称呼。据说爷爷以前是制造武器的。
  十二点五十分,我化妆完毕,拉尔福帮我乘上专用面包车,送往工作地点。我的工作地点是最深处的舞池,客人们称为“诺契.托洛比加纳”。
  “诺契”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耸立着三千棵人工椰子树,椰子是又薄又硬的金黄色金属片,如果去触摸,手无疑会被切掉。整个舞池模仿倒塌的海地皇宫,石阶和墙壁纵横延伸,中央模仿白魔术的神殿,有一个近十米高的尖塔。我以身穿肉色泳衣、梳日本式发型这一挪用来的造型君临尖塔的顶端。日本式发型是我的创意,肉色泳衣是拉尔福的主意。从深夜一点钟起,随着“五、四、三、二、一、零”的读秒声,沉重的铁门打开,响起拉尔福以前,只和男人相爱时的恋人莫里约·皮皮尼的伏都教歌曲《真知子》,客人们朝我挥动着手,开始跳舞。
  ①在美国南部、西印度群岛部分黑人中间流行的巫术信仰。
  我被固定在适合身体凹处的、日本座椅似的东西上,恰如一名赛车选手。
  当然,客人们并非一直都仰视着我。当大家喝得醉醺醺的,汗水湿透衬衫,沉浸在舞步里时,就没有人再来注意我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俯瞰着舞池,将慈爱的目光继续投向跳着舞的各种肤色的猴子们。忘了是在巴黎还是在蒙特卡洛,我曾看见一个独自在高级餐厅里用餐的老人,那时我就觉得纳闷,一个人不会感到寂寞吧?正餐不是应该和别人同席用餐的吗?最近我才理解了那位老人。老人不只是在品尝葡萄酒、肉、蔬菜,而是在反刍、回味着自己的记忆。
  休息天里,我和拉尔福一起去属于瑞典老人私有的裸体海滩。身上开始长出赘肉的女人们看见拉尔福锻炼过的身体和那个闪出迟钝的暗色光的东西都啧啧称奇,馋得嘴唇湿润发热。男人们看到我那美丽的、遭到损坏的雕塑般的裸体时都想像着怎么样和这女人做爱,害羞地掩饰着发硬的股间。我是压抑的标志。
  瑞典老人终于能理解我的语言波了,常常将我请到他那豪华的邸宅交谈,乐此不疲。
  “有时服了毒品,正想把你这样不能动弹的女人当作玩物享受一下,不料却对你很尊敬,连手都不能触碰一下。你认为所谓的性爱就只是想像吗?”
  性爱不是想像,我那里就是想让你玩才尖硬起来的呀!我这么一说,瑞典老人扭扭捏捏地动起了屁股。
  有一次杂志上刊登我的消息时,勒芙斯来过。
  她有点老了.但依然还是想和我、拉尔福一起到床上去,但拉尔福除了我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只是整天沉溺在可卡因和白兰地里醉醺醺的。据说勒芙斯被摩洛哥警察拘押了七个月。
  我从上个月起开始用牙齿咬着笔绘画写字。第一封信打算写给父亲。,画的主题也想好了。基本图案全都是牙齿和骨头。
  
  后记
  
  这是一个毁灭性的故事。
  是一个女性把与自己对峙的旅行付诸实践的故事。
  与自己对峙是危险的。
  毒品、宗教、艺术、性爱(还有幻影),都是为了回避与自己对峙而存在的。
  我是谁?不要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因为自己的体内有“混乱”这个东西,而是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
  “内部”和“外部”这种说法,已经是一种谎言。存在的只是关系,剩下的就只是平滑的表面。
  《伊维萨》是毁灭性的,但一点也不颓废。
  在《月刊角川》上连载了。每个月写它的时候,我都在大脑里绷紧了弦,即使进入红色区域也不敢放松自己的功率,连涡轮增压器都使用过了。
  这部小说的主人公真知子虽然正视着自己问自己是谁,但常常还是有意无意地在探寻着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成为标题的“伊维萨”,是西班牙一个小岛的名字,如果去伊维萨,什么都没有。你在伊维萨什么都不可能找到。
  所谓的“伊维萨”是什么?它的答案就在小说中。
  对我来说这是一部值得回味的作品,《角川月刊》负责此文的杉冈中君,负责出版的石原正康君,还有长年的老朋友《角川月刊》主编见城彻,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吧。
  1992年2月19日 柏林村上龙
  (责任编辑 沈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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