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消失的踪影
作者:[美国]斯蒂芬·怀特 著 张廷佺 译
“为什么他们会问起?如果他们并不知道她接受过诊疗,又怎么会问?”
“没错。”
在与劳伦结婚前,我跟黛安娜就已经搭档共事了。我们了解彼此的想法。但这次谈话我们像打乒乓般推来推去,着实令我感到尴尬,为什么?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都掌握一些资料,可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既不想一人独占,但又不知道能否告诉对方。
“小女孩还对汉娜说——”
“等一下,我想跟你当面谈谈。我今天傍晚有个病人要看。我要进城的。你有空吗?”
她叹了口气。“我刚想去商场买些圣诞后的打折商品。如果不早点去,东西就被别人挑光了。”
到珀尔商业大街买圣诞节后的打折商品?那我宁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欣赏一组小夜曲。
“跟拉乌尔一起去?”那是我的主观愿望。派对越糟糕,我就越希望拉乌尔陪着她去。圣诞后去购物听上去就是一场糟糕的派对。
“去买东西?跟我?你没开玩笑吧?他才不会跟我去买东西呢。”
这可不是件美差;拉乌尔是个聪明人。我忍住没有叹气。“好吧,那你会去什么地方?我到那儿接你。”
我跟黛安娜一起办公的那栋不大的办公楼非常普通——就好像街边匆匆走过的路人,而绝不是油画中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它坐落在沃尔纳特的西端,是一栋二十世纪初期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离珀尔商业大街只有几个街区。圣诞节与新年之间是清仓甩卖、疯狂抢购的时节,这种时候,想在博尔德市中心找到停车位的可能性就好像被一头大白鲨吃了一样微乎其微,所以黛安娜想把她的绅宝车停到我们办公楼后面,然后再去市中心西侧的第九大街和珀尔大街淘便宜货。我有个病人要看,也得把车停在办公楼那儿,所以我提议3点在佩泊康购物中心门口碰头。
商业大街人字形砖砌人行道旁照不到阳光的地方还能见到脏兮兮的雪,这还是圣诞夜刮暴风雪时留下的,虽然是冬天,但出了太阳倒是挺暖和的。我坐在街边,享受着下午没病人时短暂的闲暇时光。大约3:10左右,黛安娜拎着两大袋东西,慢悠悠地向我走来。我上前给她一个拥抱,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她要我帮她提一袋东西。在许多方面——大多数,并不是全部——我和黛安娜看起来像老夫老妻。
我们并肩走着,太阳在我们身后慢慢落下。我帮她提的那袋东西重得很,估计她把能买的全买下了——不论是石头还是金砖。
“你知道,这不关我的事,”她说。“就像一贯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神秘小女孩和汉娜的事,谋杀、绑架、警察、罪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似乎是被卷进去了,但你才是处理这些事的专业户,与我无关。”
我想争论说汉娜是否被谋杀还有待调查,马洛里的失踪更可能是她自己跑了,而并不是绑架。但黛安娜的总体论调是没错的。我似乎注定会碰上一连串的倒霉事。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对我来说,这些事也是甩都甩不掉的,黛安娜。”
她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她没听清,没完全相信,也许她把我的话当作一种出于同情、令人不快的敷衍而不予理会。
最终,她回答道:“可以肯定的是,你无法摆脱汉娜的事。我知道,我知道你当时在场。还有,你跟另一件事也有关系,但这仅仅是因为我把你给拖了进去。听着,如果你希望我跟别人而不是跟你说这事,我可以理解。但我真的需要有人帮我出出主意,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对于这种乱七八糟的精神诊疗,我只知道你是很有经验的。”
乱七八糟的精神诊疗?我又想跟她争论,但考虑到就算争论了也没什么用,我说,“事实上,在我们谈话以前,我已经陷到马洛里的案子里去了。”
这回她听进了我的话。她的声音变得警觉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也需要向你咨询,我跟你一样,搞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像步兵一样前行,她渐渐走不动了,突然停了下来。我察觉后便也停下来,转身面向她。越过她的头顶,在西南方弗兰特岭顶峰那儿,太阳的余辉明亮而温和。我脸上感到微微的暖意。
“告诉我。”她说。
这句话有所省略,是心理诊疗的速记术语,表示“继续”或“别停,接着说”或“憋在心里有个屁用,有话就说”。
“我是认真的——现在是正式的咨询——你
不能对别人讲。”
“拜托,”她说。
我希望自己正戴着太阳镜而不是把它放在衣服口袋里,太阳光太强,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拜托?“你答应不对别人说了?”
“我在考虑。艾伦,你陷入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锳这个浑水。”
她在跟我玩游戏。“当然要,”我说。
“对,没错,我这个人不怕罚,好吧,说吧。”她扬了扬下巴,把头歪向一边,好像做好准备接受什么审判似的。我刚要开口,她就改变了主意。“等等,让我猜猜。”她做了个鬼脸,就像是个调皮的学生模仿别人玩深沉,她这样玩了几次后终于说道,“算了,我不玩了。”
“几年前,我为米勒夫妇,也就是马洛里的父母做过心理咨询。就一次,但时间很长,超过两小时。他俩是一同接受诊疗的,我很快发现米勒太太的个人问题……很严重,我把她介绍给玛丽·布莱克继续进行诊疗,同时结合药物诊疗,这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们俩。玛丽接手了这个病例。后来米勒先生曾回来感谢我的帮助,但我从没见过他们的孩子,也记不得是否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黛安娜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立刻做了丰富而合理的联想。“有可能那就是马洛里听说过汉娜的原因吧,对吗?我打赌这个发了疯的母亲在接受心理诊疗时把马洛里留在了候诊室里。你说是吗?要是汉娜看到马洛里一个人待在候诊室里,一定会跟她聊上几句。你知道她是这种人。她们会成为朋友的。特别是见马洛里常常一个人坐在那儿的话,可能性就更大了。一定是这样的。”
“对,”我同意。“有可能。”汉娜待人友好就和她的强迫症一样远近闻名。我很容易就能想像出汉娜在候诊室里,蹲在地上,陪一个或孤单或害怕的小女孩聊天,直到她妈妈做完心理诊疗。
嗨,宝贝儿,你叫什么?
我叫马洛里。
我叫汉娜,你在等妈妈?
“拜托,”黛安娜重复道。
黛安娜又开始朝着商场走去。我跟在她后面。“拜托”是黛安娜新学的一个词。我开始希望这词会像微软设计的大多数东西一样,注定会被淘汰。
我说:“我愿意用我的抵押贷款打赌,她的病情并不稳定,一直处于失衡状态。几年前,雷切尔·米勒毁了玛丽·布莱克为治愈她的病所做的每一项尝试。”
黛安娜显得有些不安,她说,“为什么你要说‘失衡’?几乎每个人都是说‘错乱’。”
“有很多人说‘顾客’,但我说‘病人’,你知道为什么吗?‘病人’一词来自拉丁语,它的意思是指‘遭受不幸的人’,这对我们来说更适合。”
她笑了,语调变得有些嘲讽,“我打赌如果有个新顾客走进你办公室,整天听你分析拉丁语,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那个‘遭受不幸的人’了。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其他人说的是‘错乱’?”
“对。”
情况也许并非如此。黛安娜爱在这类事上钻牛角尖,而这种事往往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不管怎样,我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答案。“想一下,这个词由两部分组成,失、衡。你不认为这更符合我们每天所做的事吗?”
我用余光察觉到黛安娜对我的回答不屑一顾,就像刚才她对我的取笑一样,取笑我对高中所学的拉丁文只记起了那么一点点。我自我安慰,她对丈夫拉乌尔就政治事件所作的评论同样不当一回事,对我这样也就没什么了。
谢天谢地,她不再钻这个牛角尖了,她说,“可能你不知道,她在拉斯韦加斯。小女孩告诉汉娜说她妈妈在拉斯韦加斯,会定期打电话来。而她爸爸并不知道她们母女间保持的联系也像他们夫妻之间那么频繁。这是引起冲突的原因之一。小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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