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消失的踪影

作者:[美国]斯蒂芬·怀特 著 张廷佺 译




  拉乌尔坐了下来。“你找不到她?我的妻子?”
  三道玻璃推拉门在夜空下敞开着。但因为是推拉式的,门的一半还是被玻璃挡着。拉乌尔在清风房车里出的一身汗还没干,挤在蒂克的大众车里又是一身汗,直到现在浑身还是湿漉漉的。那晚,在这广阔的沙漠里,没有一丝风吹过。
  “我喜欢这样的温度,”卡纳达好像知道拉乌尔在想什么似的。“我讨厌空调。”
  拉乌尔及时意识到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他决定不再追问。诺思讲话时并没有对着拉乌尔,而是对着玻璃门中拉乌尔的影像。拉乌尔转移了一下视线,发现在玻璃中招待他的这位主人的影像背后是个黑漆漆的大窟窿,接着他就这样对着玻璃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杯啤酒,谢谢。”
  卡纳达大声说:“蒂克?给我们的客人来杯啤酒。”
  蒂克来了,又走了,留下一瓶长颈库斯啤酒该啤酒厂建于上世纪初,现在排名全美第三,全世界第七。,很快就有水珠沿瓶壁淌下,比拉乌尔的汗还多,不久就在桌上留下一圈圆圆的水渍。
  “你喜欢这儿的沙漠吗?”卡纳达问。
  “我在地中海长大,”拉乌尔间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现在住在山区。”
  “我是在长岛长大的,离琼斯海滩位于纽约州长岛。不远。不过我更喜欢这儿的沙漠。”
  “个人偏好问题,”拉乌尔说,“很个人的东西。”
  诺思把这话细细玩味了好一会儿。“我们也做些迎合个人口味偏好的蠢事,还得循环往复地做。就像日出日落、阴晴圆缺、潮起潮落。你打高尔夫球吗?”
  “偶尔会打。我打得不好,”拉乌尔回答。
  诺思笑了。“虚伪的游戏。打高尔夫……在
  做买卖时……和尊敬的贵族,和女人们在一起……我一直很擅长加击非正式比赛的高尔夫球游戏中,由于击球不好特允许再多打一次,但不为得分,尤指在发球处进行。。我……
  很珍惜‘重复’到来的机会。就像我最好的工作都是在‘重复’中完成的。”
  “重复?”
  “那些重来的机会。重做一次。这是一个人在生活中必须学会的。必须学会。不过这在打高尔夫时不怎么有用。从一次发球到下一次之间,很难学到些什么。如果你加击时比第一次表现得好,可能只是撞大运。应该只是撞大运。然而,生活中这种重来一次的机会却是很少的。这样的机会让明智的人有时间调整适应,同时他们也因此心存感激,充分把握第二次机会。你事业有成,肯定明白我说的‘重复’是什么意思。所有我遇到过的成功人士都知道好好利用‘重复’。”
  啤酒瓶被放回桌上时,瓶中的酒一下子从贴着标签的地方下降了三分之二那么多。拉乌尔终于喝痛快了,他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我想我还是懂一点‘重复’的。”
  “雷切尔就是我的‘重复’之一。”卡纳达紧紧盯着玻璃里的拉乌尔,就像一个壮汉握手时,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不放,但他盯得太久了些,给人感觉就好像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这么做而已。“她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拉乌尔觉得是时候把黛安娜再次引入谈话中了。“我妻子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从她那儿知道了一些事。”
  诺思点点头。拉乌尔觉得这个意思是说,“随便怎样,我可不在乎。”
  “我母亲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从小到大,我一直看着她干些疯狂的事。谁也帮不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人们嘲笑她,有些人没法远离我们,就占我们便宜。最后她跟一个在摩托车族酒吧里遇到的混蛋远走高飞了。那个男人陪她一起回家,卷起一些东西就走了,说是很快会回来。但我再没遇到她。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去想她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拉乌尔感觉这段谈话已铺垫得差不多了,于是决定直奔主题。“那么,对雷切尔来说,你就是决定她后来命运的人?”
  “这就是‘重复’。当‘重复’回来时,你得到了另一次机会。并不总是如此,但有时会发生。当你获得这种机会时,把事情做对是很重要的。老天爷正看着呢,他会记下来的。”
  
  “你在照顾她吗?”
  “我只是保护她。这不同。没人可以阻止她发疯。这点我小时候就得到过教训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疯狂是因为他们脑子里最细的神经都缠在了一起,这些是我们根本无法想像的。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防止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伤害她,我也只能做这些。只能做这些。我要让这些人知道,如果他们想找她麻烦,得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城里的人早已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新来的还需要点教训。这本来是我想为我母亲做的事。”
  卡纳达把视线的焦点从屋内移向了屋外,从拉乌尔的眼睛转向了沙漠茫茫的夜空中,在玻璃里,拉乌尔一时看不清他的眼神了。
  
  “你真慷慨,”拉乌尔边说边怀疑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是吗?”
  拉乌尔不想在这点上多加争论。他善于改变辞令,于是模仿这位主人的口气说道:“最近有人找她麻烦吗?”
  “从城外来的人很多。这些人一向不受欢迎。我们必须插手。”
  拉乌尔听出一些暗示:黛安娜是从城外来的。他决定摊牌。“我的妻子黛安娜飞去拉斯韦加斯找雷切尔。她有些问题要问雷切尔,关于她那个失踪的女儿。我敢肯定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她还没和雷切尔见面,就在威尼斯酒店赌场那一层失踪了。那是星期一晚上。我很担心她,非常担心。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我很乐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诺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言语中带着一丝辛辣,他说,“你乐不乐意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除了一件事,拉乌尔?我可以叫你拉乌尔吗?”
  “当然可以。除了什么事?”
  “这不完全和你妻子有关。”
  拉乌尔听出了要挟的意味。他少说了几句,提醒自己既不能退缩,又必须明白所有好牌都在卡纳达手里。“好的,”他回答。
  “听着,我已经说过了,我找不到雷切尔。你感觉到‘重复’了吗?你感觉到了,我也是。”他撅着嘴,呼出一口气。“因为找不到她,所以我很不开心。拉乌尔,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是不是?你和我?在‘找不到雷切尔就不开心’的船上?”
  “是这样吗?”拉乌尔问。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
  拉乌尔凝视着主人的眼睛,好像就要钻进他的眼眸似的。他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快速瞥了一下手中剩下的几张牌,全都打了出去。“星期一晚上,黛安娜被两个男的带出了威尼斯酒店赌场。那些是你的手下吗?”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玛丽娜给他的不怎么清晰的监视器截图,摊平,递给卡纳达。
  “你觉得他们是我的人?”卡纳达快速扫了一眼,照片上三人正一起走出威尼斯酒店赌场。
  虽然拉乌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充满挑衅的意味,但还是说了,“我是这么觉得。”
  
  “如果他们真是我的人,你早就是具尸体了。你感觉自己死了吗?”
  “我承认我一直很好。”
  卡纳达笑了。沉默了半分钟,他接着说,“他们不是我的人。”他用拇指和食指夹起照片,把照片正面转向拉乌尔。“你不认识那个高高的家伙了?这真让我惊讶;你看起来观察挺敏锐的啊。”
  拉乌尔弯下身,朝那个高个子瞟了一眼。“我认识他吗?”
  “我听说你管他叫‘霍华德牧师’。”
  “什么?妈的。他的头发……”
  “那不是真发。也许从纸牌游戏里赢来的。”
  
  拉乌尔参与过无数次谈判,有些甚至涉及上千万美元。每笔生意他都跟着直觉走。靠着这样的直觉,即使一片黑暗,他也能摸索出前进的方向。“你没有让霍华德带走黛安娜?”
  
  卡纳达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你认出另一个了吗?”拉乌尔问。
  卡纳达又飞快地朝照片扫了一眼。“如果我承认我认识,那又怎样呢?”
  拉乌尔上钩了。“如果黛安娜一切都好的话,我发誓我会——”
  卡纳达伸出左手,示意让拉乌尔停下。“不,朋友。不是的……不是的。只有我才能假设。你根本没有假设的余地。这两人并不替我办事。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或者是对谁做了什么。对你来说,这就意味着没什么可假设了。我们之间的事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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