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戏梦巴黎

作者:吉尔伯特.阿代尔




  告诉我。
  小小的村庄,古老的钟楼……
  “受罚,”伊莎贝尔镇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干。”
  “你不干?”
  “换了你也不会干。”
  伊莎贝尔咧嘴一笑。抬头看了看那幅肖像,道,“吉恩·蒂里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真他妈是个婊子。婊子兼虐待狂。”
  “不,我是个萨德主义者。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她打了呵欠道。“你是打算认罚呢,还是打算临阵脱逃?”
  泰奥轮流看了他们一圈——伊莎贝尔、马修、吉恩·蒂里尼。
  “很好,伊莎。游戏必须继续。”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某部机智的客厅喜剧中内幕正要揭开时收到一封带有致命后果电报的男主角。
  马修从未发现自己像这一瞬这样接近于憎恨伊莎贝尔。他恨她强迫泰奥——他的朋友履行一个具有羞辱性的契约,虽然对其真正的本性他仍然不甚了了,但已经唤起了他对在荒凉的树林里扎起的帐篷里受到那些恶意的童子军凌辱的难堪记忆。
  然而,当我们发现我们自己的卑鄙念头,我们自己的肮脏的伪装竟然反映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我们倒往往是最无慈悲之心的,而且在这种令他窒息的恐惧中,在这种不但包括了泰奥的,还将决定他自己在这个小岛、这个行星、这所奥德翁广场的二楼公寓中未来命运的恐惧中,还伴随着一种几乎无法抑止的强烈兴奋。
  泰奥站起身来,脱掉运动衫。然后解开衬衣的扣子,一把扯到肩胛骨之上。他的胸很光滑,只有一缕黑线从肚脐发源,像一道高山溪流没入裤带以下。他解开皮带,灯心绒牛仔裤一直褪到脚面。然后他弯下腰,把裤子扯了下来。
  这时,伊莎贝尔用双手拍打着眼睛尖叫道,“不,不!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
  马修被搞得莫名其妙。难道她改主意了?她认识到因为泰奥大胆应战,实际上已经胜过了她?
  看来够戗。因为,她像透过百叶窗一样从交叉的手指缝往外窥视,而且浑身哆嗦。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一定要先脱袜子再脱裤子!看看你这副尊容,你这个白痴,你现在还穿着海军蓝袜子呢。在你裸体时这让你看起来多么不完整,多么可怕。马上脱掉。”
  泰奥恨恨地瞪了他妹妹一眼,把袜子扯了下来。略一踌躇,他开始脱白色的内裤,与其说是脱,不如说是一路卷过他的生殖器,就像一位女士在穿尼龙丝袜前先把它卷起来,然后再伸进脚去,并一路沿着大腿用手掌抚平。然后在脚踝部位干脆一扯,把内裤扔在了脚边,他双膝并拢,微微颤抖着,就像个身上没中箭的塞巴斯蒂安。
  现在,他已经蜕掉了那层丑陋的蝶蛹,这一转变真是令人震惊,就好比菲兹(注:Fez,摩洛哥中北部一城市,位于卡萨布兰卡东北部。该城最古老的部分建于9世纪,在14世纪中期影响颇大。)或丹吉尔(注:Tangier,摩洛哥北部一城市,位于直布罗陀海峡的西端。该城建于古罗马时代,后来被许多强国控制过。)那些衣衫褴褛的街头顽童,到了海滩上就一变而为辉煌华丽的裸体。
  他站在那儿凝视了他的阴茎一会儿。已经有些硬了。他的睾丸看起来就像两颗葫芦一样沉重。
  他面对那幅椭圆形的肖像在床上跪下来。他的双眼似乎被那位女演员回敬众人的那一冷漠面具迷住了,他开始揉捏自己。伴随着床上弹簧的节奏,回响在房间里就像一辆载着他越来越近地抵达目的地的特快列车的活塞在抽送,他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本能地重新经历着其熟悉的搏动。仿佛是他青紫色的阴茎在支配着他手的动作而不是相反,仿佛他无法把手从阴茎上挪开即使他希望如此,如此下去,有那么骇人的一刻,他的手指似乎紧紧粘在了像煎锅的手柄一样滚烫的阴茎上。当高潮到来的时候,他的阴茎喷射出来的精液,闪着光的精液,在马修看来,闪着一种微弱的珍珠般的光芒,在空中滑翔了那么一刻,并在滑翔中突然定格,仿佛一簇喷泉突遭急冻,在那一瞬间,衬着那已经变成冰柱的闪闪发光的小小尖端,它仿佛变成了一个极高、极纯净、银铃般的音符。
  然后,一切都猛地变得潮呼呼、黏糊糊的,成了大腿上纠结的几根毛发,以及淡淡的甜兮兮的鱼腥味。
  泰奥仰躺在床上,喘息着,向一侧斜靠,手搭在脊椎边,姿势像个大烟鬼。在他裆部的鸟窝里,母鸟又平静地孵在两个鸟蛋上。
  伊莎贝尔真是个目光敏锐的窥淫狂。她也喜欢窥伺别的窥淫狂。在泰奥手淫的过程中,她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紧张地来回忙活着,从她哥哥转到马修再转回来。现在,表演已经结束,这双眼睛也变得难以窥破了。只能辨别出深色镜片后面睫毛的偶一扇动,仿佛夜色中的飞蛾。
  至于马修,虽然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但他的身体却不会撒谎,再明显不过地显露出他所经历的情感。他两颊烧得像火,他的双手抖个不停,他的裆部在大腿间鼓得像是握紧的拳头。他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面对泰奥。
  但最意想不到的是,自打这次赌注提升之后,接下来的却是个休战期,而且一连持续了整整两天。不论原因何在,是因为他们仨不论说的还是做的都碰巧没有暗合到某部经典影片中的某一场景呢,还是,更可能的,因为他们都同样感到面对现在的局面有些进退维谷,反正“什么影片?”或“说出一部某某影片”的叫喊暂时不再响彻整个公寓了。
  马修知道问题当然还没完,也不可能完。可以肯定的是,泰奥不慌不忙地把衣服穿上以后的行事仿佛一切正常,仿佛没有发生任何可能撼动他们的既定政策的事情。但事情确实发生了,因为对于马修而言,某些情况已经改变了,永远地改变了,他那两位朋友不可思议的平静态度更令他惶惶不安。
  阴云在天花板上掠过。在这种警惕外加期待的全新气氛中,孩子专区来回摇晃,像是悬在一个笼子中。不过,在同样的时间,马修仍会像在第一夜和第二夜那样,踮着脚尖溜出自己的卧室,沿着走廊来到泰奥的房门前。在预定的时间,就像故意一样,那扇门总是留着一条缝,床头灯也总是亮着。他会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兄妹俩雌雄同体的奇景,他们的四肢交缠在一起,一条腿露在被单上面,另一条在被单下面隐约可见,就像一只天鹅以及它在湖面上映出的倒影。
  在泰奥以货代款受罚之后的第三天下午,游戏重新开始。他们仍一如既往地待在孩子专区,泰奥站在窗前,做梦似的跟在一道掠过窗户的长长的垂直阴影后面移动。
  突然,当那道阴影跟窗格的横条形成一个X形时,他紧抓住胸口倒在了地毯上。
  “啊——!”他大叫。“他们抓住我了!”
  他翻滚着,撕扯着衣服。
  “痛啊!苦啊!哦耶稣,我完了!”
  伊莎贝尔终于从她的小说上抬起头来。
  “因为什么这么痛苦?”她问道,但出于游戏规则的缘故,并无多少好奇。
  泰奥马上坐起来,咧嘴一笑。
  “什么影片?”
  两天以来伊莎贝尔一直在等他反攻倒算。不过这个问题仍然让她一头雾水。她只能迟钝地要他重复一遍。
  “请说出一部影片,其中一个十字标出了一次谋杀的地点。”
  “你是当真的?”
  “为什么不?”
  “一定有很多这样的影片。”
  “既然如此,说出一部来想必不难。还有你,马修。”
  马修脸白了。终于来了。
  “我?”
  “并没有规定说我不能一次挑战你们俩。”
  “但,泰奥,我跟上次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出一部影片,”泰奥回答。“要么就受罚。”
  法国有句谚语说,报复是一道最好冷吃的菜。但很明显,泰奥更喜欢滚烫着享用。法国人也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马修虽搜肠括肚但终究一脑袋糨糊。如果他想侥幸逃脱泰奥挑战的后果,这后果他想都不敢细想,他只需报出一个影片即可。伊莎贝尔实际上没说错。肯定存在几十部一个十字标出一次谋杀现场的影片;即使没有几十部,也该有十几部,六七部,三四部;这样的影片至少应该有三四部。
  但因为他实在害怕他在这个可恶的公寓里将遭受的惩罚,他都没法集中精力细想。即使泰奥只是要他报出随便一部影片的名字,他都可能交白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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