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戏梦巴黎

作者:吉尔伯特.阿代尔




  这时,伊莎贝尔已经重新镇定下来。面对这个问题,她无力回答。她也不像那天泰奥那样恳求给点线索或提示。毕竟将这一游戏导上一条新路的就是她本人,而且她深知他哥哥包括她自己,都不会天真到认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还会重新回到曾经令他们满意的那种孩子气的赌注上去。
  “时间到,”泰奥终于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气道。
  “什么影片?”伊莎贝尔问。这只是一种形式了,不过仍然应该给予尊重。
  “什么影片?《疤面人》。霍华德·霍克斯。1932。”
  “怎么罚?”
  “好吧,”泰奥坐直身体宣布道。“我可不是个虐待狂,伊莎,你知道的。我连萨德主义者都不是。我只想看到每个人都快快乐乐的,无一例外。所以,我希望你跟马修,我两位最亲爱的伙伴,当着我的面做爱。”
  伊莎贝尔合上她的小说,不过毕竟还没从容到在她被打断的地方夹上张书签。
  “如你所愿吧。”
  “不过不是在这儿。我可没有睡在别人恶心的精液上的爱好。不是有意冒犯你,马修。”
  马修已经动弹不得,而伊莎贝尔却继续问些到底期望她如何操作的简单、实际的问题。
  “那在哪儿?”
  “在客卧。当着德拉克洛瓦的面。谁知道呢,”泰奥面带微笑地说,“一件复制品没准能导出另一桩呢。”
  “我在这儿宽衣你不介意吧?”
  “悉听尊便。”
  她把手里的香烟在铜质烟缸里碾灭,然后走到唱机前面再次开始放特雷内的唱片。既然那首歌已经成为这个游戏的主题歌,如果受罚过程中没有了它的伴奏就不可想象了。
  她从容不迫地宽衣解带,就像是要上床睡觉。她既不招摇地直盯着泰奥和马修,也不故作端庄地回避他们的目光。她唯一有所保留的表现就是整个过程都戴着墨镜,直到最后才除去,仿佛直到最后才把眼睛全部亮出来。
  这个故意穿她祖母的外衣,但又穿得如天堂鸟那不可思议的羽毛一般令人信服的女孩,现在似乎失去了实体,似乎从她从自己的躯体中脱离开了,眼前剩下来的躯体是如此冷静漠然,仿佛一幅她拿出来拍卖的她自己的人体画。
  这一躯体如此优美、纤细,每一皱褶、每一凹陷和坑洼都诱惑着你忍不住去抚摩去探索——那两个小肩窝,臀和膝,腹部那隐蔽的凹陷,以及那两条于深藏在耻骨那神话森林中的神奇之井边交汇的小径。
  她站在自己的那堆衣服上,等着马修脱衣。
  对他而言,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他害怕了这么久的一刻,他就要被硬逼着爬上过山车。
  他同时指向泰奥和伊莎贝尔的欲望徒然地在跟他记忆中一下子炸开了的深水炸弹争斗:在学校尖叫着被男生拽到操场后面的厕所,睾丸上被抹上鞋油,阴毛被剃光。想到他在这两位朋友的眼里会是多么可笑,他意识到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逃。
  他斜向前朝门口冲去。但此前一直像个土耳其后宫的侍妾般懒散的泰奥却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马修被逼无奈,只得退回来。
  紧张的状态被打破了。泰奥跟伊莎贝尔放松下来。他们格格笑着朝他逼近。
  “来吧,来吧,我的小马修,”伊莎贝尔柔声道,“你可真不够潇洒,你知道吧。跟我做爱有这么可恨吗?”
  “我看到你们了!”马修叫道。“我看到你们了,你们俩在一起!”
  泰奥被惊得后退一步。
  “你在说什么?”
  “一起在床上!”
  “啊噢,”泰奥道,“原来我们的客人一直在窥探我们。这可不太友好啊。尤其是我们一直都这么好客。”
  “你有什么好怕的?”伊莎贝尔对马修道。“你难道没有股沟?我一直都在琢磨,像你这么温柔这么纯洁这么干净的男生屁股上可能都不长沟,就那么一轮满月般滑溜溜、粉嘟嘟,婴儿般柔嫩的一团肉。是不是真的,马修?你不想让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个?”
  “不,不,不,求求你,伊莎贝尔,求你了。”
  他们向他猛扑过去。泰奥比他高比他壮,不久就把他按在了地毯上。他们把他的轻便运动鞋、袜子、UCLA(注: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es之略,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运动衫扯下来。一阵狂怒中他挣扎着要脱出他们的控制。泪水涌满了双眼。在无望的挣扎中,他的手擦到了伊莎贝尔的乳房。然而,他们像剥一棵朝鲜蓟一样耐心,像要把他剐成一千块那么有条不紊地执行他们刽子手的业务,剥光他那光滑无毛、稍有点凹陷的胸膛,他那挂着一层雪白绒毛的胳膊以及他晒得黑黑的细瘦的大腿。
  事已至此,马修也就不再反抗。伊莎贝尔骑跨在他的大腿上,他的胳膊被泰奥压在地板上,他躺在那儿哭得像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除了一条浅蓝色的三角内裤之外,他已经身无长物,这条内裤也被伊莎贝尔一把拽到脚底,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他们先是因为他裆部的白皙而一惊。相对于他的胳膊,他的大腿,他永远呈古铜色的胸部——美国的青少年把阳光视若每天一杯牛奶般简单、日常的滋养来源——他的腹部简直让他们想起墙上曾挂过画的位置留下的一块白迹。
  他的阴毛是深色的,柔滑而且并不卷曲,像是东方人。他的睾丸像两颗醋栗。他的阴茎割过包皮,看起来很小,比正常的还要小,而且又粗又圆,简直像是第三个睾丸。可爱到一见之下你就会想温柔地像爱抚一只正在不断悸动的小麻雀一般将它握在手心里。
  伊莎贝尔正是这么做的。马修还没来得及最后一次呼救,她就开始用手为他的阴茎塑型,她的手像制陶工人的手一样富有经验,捏弄着它,塑造着它,为它上釉,磨平它的褶皱。
  马修此前从未感受过他人抚摩他性器官的滋味,那感觉就像是他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四肢之外的第五肢。他屏住呼吸。他体内某种又硬又紧的东西,一种长久以来已经把他的灵魂活活钉死在他体内的东西,至少已经被释放出来。
  泰奥松开他的手臂,它们本能地搂住了伊莎贝尔赤裸的肩膀。她放松身体去就他的身体,去挤压他那现在像帝政时期的沙发扶手那样可笑地弯曲起来的阴茎,这又使他猛地长吸了一口气。
  他们的嘴唇越靠越近,然后是他们的性器。
  仍然有障碍有待克服。他们都是处子之身,伊莎贝尔是因为除了跟她哥哥之外从没跟别人做过爱,马修是因为除了跟他自己之外从没做过爱。不过,最终,两个人的嘴唇和性器同时紧扣在了一起,就像纽扣终于扣到了扣孔里。
  而此时在屋外,在卧室的窗户下面,可以听到——如果有谁倾听的话——令人费解的急走的脚步声以及警笛的嘶鸣。马修与伊莎贝尔则正献身于笨拙然而可爱的性爱。在泰奥的注视下,一切都立刻因有了这种自我意识而显得笨拙,他们付了罚金。
  那天夜里,再没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孩子专区的走廊。如果真有人这么干了,如果泰奥的卧室仍然留着一条缝,如果窗头灯仍然亮着,他将会看到:泰奥、伊莎贝尔和马修睡在一起,像头三背兽。
  不过,尽管他们睡在一起的那第一个夜晚无疑构成了公寓中“势力平衡”的一个转折点,它却并未使家庭电影寿终正寝。相反,它为这个游戏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他们现在玩起来就像一个船舶失事的水手在沙子上连井字棋,就像一个罪犯用影子和面包屑摆出残局来研究那样带有强迫性,那样单调重复。除此之外,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是棋手,全都不过是小卒子,被这个棋局真正的棋手从一个方格移到另一个方格,他赫然耸立在棋盘之上,就像巴黎上空的幽灵,若隐若现。
  在接下来的两周内,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们仨差不多一直被困在室内。
  起先,泰奥还继续进行他惯常的十六区之行,绕夏约宫一周,连他的轻便摩托都不用下来,然后带点法棍面包或一盒牛奶回家,他自称是取来的。但没过多久连这样的外出也逐步淘汰了。那辆轻便摩托静静地锁在潮湿的走廊里生锈。
  钟停摆了,再也没人费心去上发条。床一直就那么凌乱着,杯盘就让它脏着,窗帘永远低垂。渐渐的,每个钟点,然后是每一天,再然后是每个月,都丧失了意义。周末来了又去了,谁都没注意到。星期六和星期天在普通、正派的市民极有规律的生活中是社会日历这副牌中熠熠生辉的王牌,但对于他们而言,渐渐地跟工作日那些灰头土脸的小牌无甚分别了,到了最后,时间流逝的唯一标志只剩下去附近那个豪华超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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