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关东狼

作者:严歧成




  见到冷绍军,甄诚从伏身处跃出,一手持枪,一手前探抓住冷绍军的手腕,口中大喝:“不许动!”
  他哪里想到,对手是头蛮牛。冷绍军稍一使劲,粗大的手腕就轻松地挣脱了甄诚。然后,他一返身就要钻向树丛。可就在这时,秦连守赤手空拳,准确地堵住了冷绍军的去路。艺高人胆大,为了捉活的,秦连守没有持枪。
  冷绍军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头一低向秦连守撞去。
  秦连守紧紧盯住疯狗般扑来的冷绍军,他左脚后移,右腿微弓,在稳住身体重心的同时,一只手已抓住冷绍军的后衣领。随即,他腰身一扭,借力之机,冷绍军已被扔出两米开外,一头扑进榛树丛中。
  摔了个大跟头,冷绍军心里明白,对手是个会家子,功夫绝不在他熊哥之下。他静静地伏在那里,像个死人般不动了。甄诚将手枪插回腰间,掏出手铐扑向冷绍军。
  可冷绍军没有死,连伤也没有。在就要被甄诚铐住的刹那间,他一个就地十八滚,挣脱甄诚的同时,跃起身子再次向林中跑去。
  秦连守凌空跃起,两只脚一前一后重重地击中冷绍军的后背。冷绍军整个身子弹了起来,狠狠地撞在树干上。落下地来,他再也动弹不得。
  其实,这正是熊灿的如意算盘。他叫黄牛和“牤牛”打头阵,就是一旦遭遇公安人员的埋伏,可以见机行事。从甄诚跃起扑向冷绍军的那一刻,他就拽着任建藏进了树丛。趁冷绍军和两名公安搏斗的时候,他和任建已绕道冲上四方顶。
  抓住冷绍军后,秦连守迅速意识到,熊灿、任建应该和冷绍军在一起。现在,冷绍军落网,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秦连守命令从埋伏处赶来的两名派出所民警,立即用冲锋枪看住道口。他和甄诚将冷绍军架到他们呆了一宿的大柞树下。
  冷绍军瞪着甄诚和秦连守,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甄诚问他。
  冷绍军斜他一眼,撇了撇嘴。他用戴上铐子的手抹了抹下巴,将目光越过甄诚头顶,移向了逐渐放晴的天空。
  “冷绍军!”秦连守一声断喝。作为重案组组长,他曾和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打过交道。他知道冷绍军这样的人是最不好办的,他是属于“不可理喻”型的。既然不可理喻,你又怎能用道理来打动他、用利害来说服他?
  果然,冷绍军没对秦连守知道他的名字表示惊讶,也没对他的高声断喝表示反感。他的视线,仍然射向浓雾缝隙中的蓝天。
  秦连守直奔主题:“熊灿呢?”
  冷绍军还是泥塑木雕般。
  秦连守知道不宜在这里与之纠缠,立刻用对讲机向指挥部作了汇报。
  闻知抓获了一名嫌犯,邵局命令秦连守:“搜山行动马上开始,你们先把冷绍军安全地送回指挥部。”
  
  熊灿拽着任建,沿着林中的一道山梁一阵急窜,下了四方顶。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个山谷。这里位于细水桥旁,距公路很近。山谷中一片玉米地,长出的玉米苗已有一尺多高。玉米地旁有一幢小屋。
  熊灿提着枪闯进,发现室内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炕上还有三个大小相近的孩子,一看就知道这是逃避计划生育的超生户。其实,就是熊灿不用枪顶着,那妇女也不敢乱动。狐假虎威的任建张牙舞爪:“知道吗?我们是搜山的警察。为了你们的平安,把我们累坏了。赶紧给我们做饭。”
  两个歹徒在这里饱餐了一顿,又轮流在土炕上睡了一觉,临走,熊灿叫任建搜了个背兜,将能装的都装上。
  正如熊灿所料,在他们走后,那个妇女什么也没说。这使搜山的警察白白折腾了一天。这一天,对于邵局和秦连守他们来讲是极其关键的;而对于熊灿来说,也是极其宝贵的,他再一次摆脱了参市公安的围捕。
  
  第七章
  
  金钱是好东西,女人是好东西,酒也是好东西,但这些都有度。超过那个度,人就要醉,就要失去理智,就要出事
  
  如果说长白山是一块巨大的翡翠,大兴安岭是一块更巨大的翡翠,那么哲里木大草原呢?天地之间,那是绿、黄、褐的一片。绿色是主要的,它坦荡、柔软,很容易让你产生一种欲望,一种强烈驰骋的欲望。黄、褐相间是它偶尔露出的土壤,是青草拥抱的道路。那道路无休无止,一直通向天边。
  熊灿骑着一辆本田摩托在飞驰,火红的车身滴血一般。他将油门加到了极限,本田已经成了一道红色的轻烟。
  在这风驰电掣的行驶中,熊灿心中一种莫名的快感在升腾,一种欲望在发泄。也许,如果能走正道,他能创造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别人都会有用的价值。可他没有,他的心中只有邪恶的欲念。
  逃出参市警察的追捕,熊灿逃回了王尾镇的家中。七旬老父看到儿子回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个一生与庄稼为伍的农民,正直善良,脾气倔强。老人早将熊灿从家中赶了出去,让他自立门户。
  妻子彩凤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在熊灿离家出走的这些日子里,她默默地带孩子、操持家务,还要应对警察无数次的访查。她老了,不知情的人,很难设想她是他的妻子。
  熊灿不喜欢她,不喜欢这个家,甚至不喜欢这片土地。他虽然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但他对这里没有感情。一到春天,这里就成了风的世界。小时候,他被父亲带到地里,老是愁得掉眼泪。
  没出事之前,他带着任建,有时也叫上冷绍军,很少回家,总是在城里转。这家舞厅出事,他去摆平;那家饭店被砸,他去消灾。有人打架住了院,有人被车撞了住了院,只要事主给熊灿送上钱,请他到大岭市最豪华的“吉祥”大酒店坐一坐,他就会亲自出面。他大摇大摆闯进病房,一屁股坐在伤者床头,照着输液的吊瓶用食指弹上一弹,口中说道:“住啊,好好给我住啊!”然后,抬腿走人。这样一来,住院的即使没好,也赶忙乖乖回家了。
  在大岭,许多人办不了的事,他熊灿能办到;许多通过正常渠道处理不了的,他熊灿能处理。因此,在大岭,他熊灿饭馆里吃窑子里睡,酒山肉海,逍遥快活。
  他不喜欢他的家,喜欢外边的精彩世界。于是,他闯向了102国道,闯向了大兴安岭,闯向了“钱丰”,又闯向了惊险的长龙谷。现在,他又来到了哲里木大草原。
  后座上是任建,他喜欢任建。这倒不仅是因为任建对他唯命是从。他们天生是同类,有着第六感官的共同感应。他想要去抢劫,任建已给他准备好了单管猎枪;他想要去打架,任建已给他准备好了军刺。多少次他都没想到的事,任建已给他想好了。任建跟着他从来不知害怕,对于他提出的胡作非为的计划,从来不说一个不字。而且,由于任建的存在,使熊灿的每一次作恶都“更上一层楼”。熊灿离不开任建,任建是他的翼、他的狈。
  他们今天的目标是谢尔苏,这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镇。七天前,他们在这里准备作案时,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他领着任建,潜伏在小镇的一个角落里,正准备对一家杂货店下手,突然,一个格外脆亮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大哥,好性急呵!”
  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晚、紧张的时刻,却像惊雷一样震得熊灿和任建心头乱颤。两人像受惊的野兽,缩回身子,急忙四处探望,搜寻声音来源,分辨威胁来处。
  只见黑黝黝的小巷里,转出一个影子。轻盈,飘忽,像一个幽灵。
  突然,那幽灵喉咙一张,一阵清脆的歌声飘了过来:“今夜的星光似火,闪烁不定仿佛是你的温柔。一杯酒陪伴着我,夜风却轻轻嘲笑我的寂寞……”
  是个女人。歌声像玻璃摩擦的声音,颤抖着划破夜空。
  熊灿和任建虽然多次利用这午夜的时光作案,可仍然在这歌声的刺激下,毛骨悚然。
  任建紧抓刀子的手心里,全是渗出的汗水。他实在沉不住气了,回头和熊灿说:“大哥,做了她!”
  熊灿经过一阵突然的紧张后,似乎已看出了来者的路数。他伸手按一下任建,悄声道:“我来。”
  熊灿一个箭步蹿向飘动的幽灵,二话不说,并指如剑插向她的面部。
  幽灵闪身让过。歌声戛然而止,随之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大哥哥好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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