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关东狼
作者:严歧成
冷绍军说了宋可佳的一些情况,熊灿长嘘了一口气。熊灿又问冷绍军:“你小舅有什么事?”
冷绍军摇摇头说:“不知道!”
但熊灿明白,宋可佳若真有大事,公安局绝不会下传票的,而是立马行动,抓住人再说,下传票多是针对还拿不太准的嫌疑人或者是有污点的证人。
但不管怎样,在就要行动的前夕,公安局注意上了钱丰酒楼,这不是好兆头。夜长梦多!田大阔那儿还有一大笔钱等着自己去拿呢!熊灿在狭窄的室内转了两圈,果断地说:“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什么?”冷绍军愕然一惊,他拿来这张传票,一是向熊灿打听一下,这传票到底有没有其他的说法,另外,也有点儿想阻止熊灿向息春下手的打算。可惜,事与愿违,一纸传票,竟提前了息春的死期。
夜幕降临,“钱丰”的大厅里迎来一拨一拨的客人,冷绍军在自己的岗位上忙得晕头转向。
息春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她站在一楼吧台,亲自掌握着现金的流入。她亲手触摸着实实在在的钞票,亲眼目睹钱箱里钞票的增高,心中充溢着快感。
忙乱中,她有时也会偷眼看一下穿着白色衬衣、系着黑色领结的冷绍军。她在心中暗乐,到底是年轻,到底是处男。息春经过宋可佳的白面小生,历过田大阔的老油瓶,冷绍军让她有了一种新的人生体验。
看过公安局传票的宋可佳,神情有些恍惚。他平时也到前厅去帮着张罗张罗,甚至也能到厨房去打打下手。可今天他全然没了兴致,公安局找人自有定向,宋可佳本人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历史呢?
他是自以为聪明过人的那种人,他生来就想玩弄这个世界。玩弄他人是他的一种嗜好!看到息春落入他的掌中,他得意又自负。可是,当他在自己的婚床上发现息春不是处女时,他又有一种被别人玩弄了的懊恼。他跑到深圳勾搭上了一个富姐,并掏空富姐的钱袋,同时又和一个叫黑桃皇后的女人眉目传情。然而,正当他有些忘形的时候,一切成了过眼云烟。没有了富姐的钱袋,黑桃皇后迎面泼了他一碗菜汤。他在深圳失去了立足之地,又回到了参市。他惊讶地看到了这里的变化。拔地而起的十几层大厦,宽敞的参都大道,还有衣履整洁、气宇轩昂的行人,以及流水般驰过的各种高档轿车。他从内心里感到震撼,时光如流水,可这流逝的时光被人们正确地利用,创造了多么辉煌的价值,多少人成了厂长和经理,多少人成了政府官员,多少人成了艺术家?!时光是公允的,又是无情的。他宋可佳还是孤身一人,一文不名,这是为什么呢?
他也深思过,但他是从他的角度去深思的。深思的结果,他认为,他之所以不成功,是因为他玩得还不够、还不高、还不精。看息春,凭她的狡诈,不已成“钱丰”的老板了吗?他自我感觉,息春曾上过他的当,那么,她就有可能再一次踏上他的贼船。
深思过后,他认为掌握息春、通过息春掌握“钱丰”,是他人生事业走向成功的最佳途径。因此,他走进“钱丰”忍辱负重,按息春的意愿,在田大阔的面前扮演丈夫的角色,在他人面前扮演狗的角色。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得息春的欢心。可是,息春的喜怒无常叫他无所适从。尤其是现在,息春公然在他面前勾搭他的外甥。他的心理承受极限眼看就要崩溃了,强烈的耻辱感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离开“钱丰”,离开息春。趁还年轻,还有机会,他还可以闯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没想到,正当他犹豫和彷徨之际,公安局找上门来了。满腔的勇气和信心,顷刻间烟消云散。他不能不害怕,不能不心虚。杀人、放火、投毒、爆炸,他宋可佳不会干,也干不了,但扎个吗啡、赌个小博、嫖个暗娼,他宋可佳可也是劣迹斑斑。
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宋可佳哪里知道他的人生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钱丰”里的美酒甜歌还在参市的夜空下飞扬。息春叼着黑色的“摩尔”,欣赏着那流水般的金钱,一只手拍着旗袍滑落裸露出的大腿,和着歌声轻轻地晃着头。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不情愿地抓起电话:“喂!”
“我找冷绍军!”声音清晰、冷淡又有些蛮横。
“军子!”息春听说是找冷绍军,顾不得电话里的声音如何,她手捂话筒,眉飞春色地喊道。冷绍军如飞跑来,接过话筒。息春在他接过话筒的刹那,不失时机地在他手心里摸了一下。
“喂——啊,熊哥!”冷绍军听出熊灿的声音,脸色一变。可惜,沉溺在情海中的息春没有察觉。她只是感到冷绍军的声音如响着的磁石,轻轻叩着她的心扉。
冷绍军捏住话筒的手却在出汗,熊灿的话清清楚楚:“今晚下半夜两点,打开二楼阳台的门!”
终于,夜晚在人们的喧闹中开始沉寂下来。等所有的客人离开后,息春和她的员工们开始就餐。吃完饭,大厅内电子钟的指针,已无情地指向了午夜。
上楼时,息春示意冷绍军跟她来。冷绍军却摇手向她示意头痛。息春一怒之下,又将宋可佳传进了她的卧室。
“钱丰”在万籁俱寂中迎向了凌晨。
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凌晨两点,整个世界都处在甜美的梦乡之中。无尽无休自天而落的雨花,将这世界罩得那么幽深,那么莫测。“钱丰”的灯火已经熄灭了,此刻,像个黑色的巨兽伏卧在浓浓的雨夜之中。
没有闪电,没有雷鸣,只有两个鬼魅般的身影闪向“钱丰”酒楼。熊灿从来守时不误事。他领着任建踏着午夜两点的钟声,攀上了“钱丰”二楼的阳台。
冷绍军没敢睡,他躺在被窝里频频看时间。他第一次感到了紧张,手心有些发凉。他在集中精力等待那一时刻,他不知道那一时刻会给他带来什么,会给“钱丰”带来什么,会给参市带来什么。他想不了,也无法想。他现在只能任事情去发展。
这静得异常的长夜里,冷绍军终于听到两声可怕的敲门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他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他在“钱丰”里舒适的日子将结束,要开始的是又一次兔子一样的流浪。但他,还是乖乖地打开了阳台门。
熊灿一闪而入。他一手持斧,一手持刀,杀气立刻跟着扑进。随后跟进的任建,使杀气更重。
“钱丰”在他们脚下战栗了!
突然,“哇”的一声孩啼,撕破了暗夜的宁静。也许是孩子有他另一种先知的感官,也许是梦中遇到了恶人,他突然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哭声,使熊灿和任建如苍蝇嗅到血腥一样,大踏步向四楼扑去。
急促的脚步声击打着楼板,回响出巨大的声音。宋可佳一个激灵,翻身下床,穿着睡衣推门扶着楼梯栏杆向下喊道:“谁?”
今天晚上,息春没有让宋可佳近身,她搂着儿子睡觉。楼梯上杂乱的脚步声,也早已惊醒了睡梦中的她。深更半夜惊心动魄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息春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信号就是:大事不好!她毫不犹豫,一翻身钻到了床下。她谁也不顾了,先保护自己要紧。毕竟,生命是最重要的。
宋可佳向楼下一喝,倒使抢在前头的任建脚步一停。他这一停,使跟在后面的熊灿一个趔趄。熊灿恼怒地将任建往下一拽,如飞蹿上了四楼。
迎面碰上宋可佳!
一声吆喝,喊上来一个左手持刀右手持斧的杀手,这是宋可佳始料不及的。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危险,他的脸紧张得变了形,五指张开痉挛着在空中挥舞。
熊灿挥起右手,一斧砸在宋可佳的头上。昏暗的楼道灯光,映出宋可佳头上溅起的鲜血。那溅起的血更激起了熊灿的野性,他趁宋可佳倒地之际,左手持刀挥向宋可佳的脖颈。在熊灿抽回染血的钢刀时,宋可佳已停止了呼吸。杀人后眼也不眨,熊灿一步踏进息春的卧室。卧室内空空荡荡,只有息春的儿子在惊恐万状地拼命往被窝里缩。跟在后面的任建,这时不甘示弱,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孩。他一抓之下,惊恐至极的孩子终于大声哭叫起来。哭声之大,仿佛猛然间使这座“钱丰”颤抖起来。
任建在这突然响起的哭声面前一怔。他这一怔,又激起了熊灿的不满。他低声喝道:“你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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