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关东狼
作者:严歧成
他们爬到山顶后,用望远镜观察着公路上的情况。熊灿发现松花江大桥上的人越来越多,根据车灯估计,应该是警察居多。而且,很多是从黄泥方向驰来。这里又是一个新的犯罪现场,参市公安肯定把这里当作了新的重点。
熊灿凭借天上的星斗和山下的公路,以及响着涛声的松花江,他判定,参市应该在他们所处地点的西南方向。他刚到参市时,就到过牛角山。他现在感觉出,自己所处的这道山梁就和牛角山相连。他领着任建拨开灌木丛,从树隙间往参市走去。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丛林。翻过山冈,小道开始下折,下面就是公路。如果往前,就还得翻过一道山冈。熊灿按住任建,在这里停住了。他狼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转了一转。他一挥手,二人又钻进了对面的丛林。他们选择了一条难行的路线,向对面的山冈翻去。熊灿的这一决定,避开了甄诚的埋伏。他们翻过这道山冈,就到了牛角山的山顶。山顶比较平坦,遥远年代的废弃战壕仍然躺在那儿。熊灿和任建来到这平坦的山顶,松了一口气。他们到过这儿,到过就不生疏,不生疏就觉得心里有底。而且,他们知道脚下就是参市。参市有食物,有息春,有10万元的财富。熊灿拉着任建,站在山顶上喘息。
这时,繁华参市亮起了万家灯火,牛角山的脚下闪现的是一片灯火海洋。暗夜中,闪亮的灯火格外安详,格外宁静。这是一片祥和的土地,这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满地乱跑的儿童。人们在这美丽的灯火下,享受生活给他们带来的温馨。可是谁能知道,一对狼和狈,一对杀人凶手,一对流浪嫌犯,就在他们身边的牛角山上?
惊恐和慌乱中,兔子一样的逃窜使熊灿和任建的汗水湿透了内衣。他们停下来,山风一吹,衣服贴肉处一片寒凉。警察现在一定还在松花江大桥,那个杀人现场足够他们忙活一阵,参市内一定不会有什么动作。熊灿这样想着,拉着任建向山下走去。
两人手脚着地,勉强下得山来。上山大汗淋漓,下山冷汗潺潺,熊灿也知道了这逃犯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二人凝神看了看周围,熊灿发现,他们已到了烈士陵园。
陵园旁的小屋里,灯火闪亮。熊灿想起以前结识的那位老人。那次,他们去讨了水喝,还顺手将捉的一条蛇送给老人煨了汤。他上前敲响了房门。
屋里反应很快:“谁?”
“过路的,要口水喝。”熊灿灵机一动,他要骗开门再说。
老人打开房门,灯光下一眼就认出了熊灿和任建。老人变得很热情,张罗着让他们坐到炕上,又倒了两杯热茶。
“你们这是到哪儿去了?”老人身板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口齿清楚。“大叔!我们今天上山走丢了,刚刚回来。我们都饿坏了。”熊灿装出了一副可怜相。
善良的老人立刻点着了煤气灶,帮他们热饭菜。两人饱餐了一顿,精神有些恢复。
熊灿在怀里摸了摸,从一沓钱里抽出了两张。他将这两张钞票扔在炕上说:“大叔!我们想在你这儿住两天,你看行不行?”
看到熊灿扔在炕上的两张大钞,老人眉宇间有了凝重之色。他喝了一口浓茶,开口说:“孩子,收起你的钱。在我这里住可以,你们得和我说实话。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呢?”
老人古松一样的神态,有板有眼的问话,弄得熊灿有些尴尬。他能说实话吗?要编又不太好编。两个小伙子,无家可归如何解释?“大叔你不要问,我们哥俩就是不太方便,也就一两天就走。钱,你还是留下。”熊灿说。
“你要这么说,钱你收好。这里你只能住一天。”老人说。
“好吧!”熊灿看老人已经答应,再多说反而不好。他看了看墙上那台老式挂钟,已是十点多了。
“那你让我兄弟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到市里找个人。”熊灿说完,让任建等着,自己推门走出陵园。他要去找息春。
熊灿走后,小屋里变得沉寂起来。这样的场合,任建根本不会应付,他背对老人,想以沉默来应付老人审视的目光。老人自从这两个人走进小屋,就感觉到了异常。不过,他没说。吃饭时,他发现了熊灿衬衣袖口的血迹。现在,任建翻过身去,屁股上露出两个大窟窿。这是两个什么人哪?黑咕隆咚的,还从深山走来!
“小伙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任建最怕的就是这个。因为他不会说话,不会唠正经嗑。因此,他闭眼装睡。
见任建不说话,老人也不再多言。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电视。这时,电视里正报道松花江大桥的凶杀案。因为还很难断定此案是何人所为,电视画面上的公安局长面色阴沉地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因为任建睡觉,老人将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但画面上的影像,还是告诉老人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当然知道,从这里再翻几道山冈就是松花江大桥。老人对他们产生了怀疑。老人在这里为烈士守墓,是民政局的安排,也因为老人曾是有功之臣。老人觉得心中的疑惑跟电视里的情况有些对号,他越想越坐不住。而且,他记得那个姓熊的小伙子临走还背着一个钓鱼袋。
老人推了推任建。任建开始是为了躲避老人的问话装睡,现在是真睡了。奔波了这么久,体力消耗很大,刚刚吃完饭,大脑又有些昏昏然,他自然而然就睡着了。发现任建真的睡了,老人立即出门。他将小屋的门反锁上,捷步向市里走去。
再说熊灿搭车来到“钱丰”。一切都是熟门熟路,他从后边的楼梯上到三楼,轻轻敲起门来。奇怪,不但没有人的声音,连狗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他的敲门声,响在这寂静如水的夜晚。楼下开超市的老板听到声音,出来告诉他,人已经出门了,屋子是空的。
息春走了!
熊灿一时有些转不过劲来。可在潜意识中,他还是感觉到自己被息春耍了。
邵局在松花江大桥接到110指挥中心打来的电话。指挥中心向他报告:市区内一个叫郑忠和的老人举报,牛角山下烈士陵园有两名嫌疑人,很可能与江桥血案有关。
接此电话后,邵局指示秦连守:立即率领刑警大队重案组赶回市局,接待郑忠和;搞清情况后,调动110巡警大队及所属派出所,带好法律手续拘传嫌疑人。
秦连守在市公安局见到了郑忠和老人。老人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将熊灿和任建到他小屋的过程,简要地说了一遍。甄诚拿出熊灿和任建的照片,老人凑在灯光下一看,十分肯定地说:“就是他们。”有了老人这句话,所有的案件都连在了一起。
时近午夜。空旷的大街上已难见到行人。几辆警车风驰电掣,直奔牛角山下。
接近烈士陵园,秦连守命令:所有警察一律下车,分左右两队封住陵园的所有出口。他率甄诚的重案组,分两队一前一后堵住了小屋所有的门窗。
一切就绪后,秦连守让老人开锁。老人打开门锁,大家发现:过于疲倦的任建仍在梦乡之中。秦连守上前将他一把拎起,任建稀里糊涂在睡梦中就被戴上了手铐。
抓住任建后,秦连守指挥巡警大队将任建带回局里,由甄诚组织人员马上展开审讯。他将几个人安排在陵园周围,而自己就在老人的室内候着,等熊灿归来。
然而,熊灿已经回来了。他回来的正是时候——警察抓住任建,将其押上警车的时候。熊灿在黑暗中看到了这一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他在“钱丰”没有找到息春,心情十分沮丧,回程中到一个烧烤店里喝了两杯。也幸亏如此,否则,他将正好落入网中。看到任建被抓,他返身潜回市里,在一个亮着灯光的旅店投了宿。
秦连守在陵园里苦苦守候,一直到天明,也没见着熊灿回来。他明白,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熊灿已不可能回来了。他安排两个民警继续住在陵园,一方面守候熊灿,一方面保护郑忠和老人的安全;自己则下山回到局里。
甄诚和任建的心理交锋已进行了一宿。任建一会儿要水喝,一会儿要烟抽,东扯葫芦西扯瓢,没讲一个实质性问题。
一宿没睡的秦连守,这个时刻更不能睡觉。他要找邵局,要请主管局长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邵局的电话却先打进了他的手机:他在他的办公室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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