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谁是娄·肖荻诺

作者:[意大利]奥塔维奥·卡佩拉尼 著 王建全 译




  我更想看到你的诞生和灭亡,莱昂纳多心想,但是还是微微露出了假意的 笑容,就是那种对赞美欣然接受的笑容。
  流氓影评家很满意,决定完成今天晚上的另一个任务:跟他左边的那位神似杰恩•曼斯菲尔 德的女士聊上几句。
  “您喜欢德•西卡吗?”他笑着对格蕾塔说,露出沾满了菜花残渣的黄牙。
  格蕾塔正琢磨着她和弗兰克去西部乡村的马勃意大利餐厅——他肯定会带她去的——想着那 里的混着西西里粗麦粉的清蒸龙虾,奶酪,还有水牛鲜乳酪。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非常好吃。我曾和德鲁、昆汀一起去过皇后区的达•西卡饭店。很时髦的餐厅!”
  流氓影评家一时间不知所措,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流氓眼镜摘下来,用餐布的一角擦了擦。 弗兰克艰难地吞下口中的东西。他真想当众给格蕾塔几个耳光,他以前在公共场合也打过女 人。但是弗兰克最后选择了微笑,开始的时候低声微笑,后来就像一个有意大利血统的美 国人在饭桌上和在公共场合常做的那样。自然,所有人都跟着笑了,所有人,那个文 学奖评审主席老太太也说:“亲爱的,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常去一家叫达• 西卡的饭店,不过那是在那波利……”
  弗兰克觉得自己的烦躁已经到了极点。他讨厌那个老太太,那个流氓影评家,还有那个蠢女 人,他讨厌那个女作家还有她那个长着一张傻脸的导演或者演员丈夫,讨厌那些应该被饿死 的意大利制片人,还有那个正在傻笑的蠢货莱昂纳多。忍着肠子的剧痛,弗兰克决定敬一杯 酒来打断这一切,但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只打断那个蠢女人,于是把她的酒杯 倒满了酒,一直到了杯沿。好喝是吧?给你,喝吧,婊子,喝死你!
  然后,突然间,他有了个好主意。
  “对于我来说,”他对那个流氓影评家说,“最有才华的意大利导演应该是弗兰克•则菲雷 利。夜莺的故事,你看过吗?那就是你所谓的应该诞生的影像……”
  “拙劣的唯美主义……”讨厌的女作家说。
  “什么?”弗兰克问。
  “那个……”流氓影评家说,“我不知道则菲雷利是否被那些传统的电影权威影响和左右… …我觉得他全是靠了维斯孔蒂……”
  “则菲雷利是我们伟大的天才之一,”贝纳贝说,然后为了活跃一下现场气氛,他高举起了 酒杯。
  “为伟大的则菲雷利!”格蕾塔也举起了盛满了酒的杯子,酒差点洒在洁白的桌布上。
  “则菲雷利万岁!”莱昂纳多也举起自己的酒杯,表情很愉悦。
  “当然!”弗兰克盯着格蕾塔微笑着的蓝色双眼。“在电影学校应该放映《夜莺的故事》, 发生在……美妙的卡塔尼亚的感人的爱情故事,一段感情的历程,一段歌颂那个美丽的西西 里城市如火般热情的颂歌!就在那条大街上……那条街叫什么来着?”
  “那个修道院所在的大街吗?”老太太说。
  “正是,”弗兰克说,“那条满是教堂和艺术品的大街,上面还有一条画廊,好似修道院的 两只翅膀一样……”弗兰克用两只胳膊模仿了翅膀的样子……扑啦……扑啦。
  “夜莺桥,”老太太说,她的灰色无神的眼睛紧盯着格蕾塔蓝色的双眼,“直到今天,恋爱 中的人们还是会去那里相互接吻。”
  “正是,”弗兰克说,筋疲力尽了。
  格蕾塔把双手放在弗兰克的手臂上,叹了口气,心想:为什么世界这么的不公平, 而 有时候又是如此的美好……充满希望?然后她说:“你会带我去那里吗,弗兰克? ”
  “去哪里?”弗兰克问,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很久以前,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把卡米 内•卡卡切家比他大三岁的儿子痛揍了一顿,然后就一直取笑他,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如同现 在。
  “去夜莺桥,”格蕾塔小声说。
  “当然了,小美人!”弗兰克说。
  
  在玛扎梅米的海滩
  上两位游客在看书
  
  在玛扎梅米的海滩上两位游客在看书,他们躺在躺椅上。之所以知道他们是游客就是因 为他 们在看书。老娄•肖荻诺刚刚吃完饭,从他喝的薄荷酒就能知道。他坐在一个小棚子下面, 那里有四张桌子,上面都铺着带红格子的纸桌布。他的桌子上还是很乱。但是堂•米姆马上 过来收拾,他把所有剩下的东西都卷在了桌布里。老娄•肖荻诺点点头。刚刚搭起来的钢筋 混凝土建筑可不会意味着什么好事。连这里都要盖楼了!一块一块的工地上堆着各种建筑材 料。娄•肖荻诺在纽约就是靠这些建筑材料发财的。但是,在这里,玛扎梅米,他甚至不会 给堂•米姆的孙女盖一间小小的放玩具的屋子。在玛扎梅米海滩前面,有一座小岛,上面有 一幢非常漂亮的别墅。当老娄•肖荻诺在美国回忆玛扎梅米时,他都会想起堂•米姆的小饭 馆,想起托纳拉,想起这座小岛。在他看来,这些建筑是这个地方仅有的建筑,即使再多盖 一个小小的东西,也会使玛扎梅米变成另外一个地方。
  “谁?”夹竹桃皮皮诺问道。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他像夹竹桃一样有毒,人们都知道 要让驴、马等牲口远离种夹竹桃的地方。皮皮诺是一个用刀的高手。在卡塔尼亚,四十年前 ,所有人都叫他“黑人”,因为他的心是黑的,他从不相信任何人。当人们想表达“捅了谁 的屁股”之类的意思时都会说“摆平了某个人”,所以当提到皮皮诺的时候,人们都说最 摆 得平事情的就是他的那把“舔皂刀”,就是在杀人之前要先用肥皂涂一下,这样可以让刀更 锋利,也让伤口更加疼痛难忍。大概四十年前的一天,在图利•科里古古的酒吧里,老娄• 肖荻诺把皮皮诺叫到身边,给了他一杯苦味酒,对他说:“人们都跟我说你心黑,我倒觉得 你像是夹竹桃。有毒是当然的了。但我爷爷教我说,夹竹桃要种在花园里,要精心呵护,要 经常浇水。”老娄•肖荻诺的爷爷是有道理的。结果就是:四十年后,皮皮诺还跟在老娄• 肖荻诺身边,所有人,无论在西西里还是美国,都叫他“堂•娄的夹竹桃”。
  “那个在岛上的人,”老娄把嘴巴朝那个小岛的方向撅了撅。
  皮皮诺穿着从大百货商场买来的棕色西服,看上去非常得体,其他人即使到裁缝那里专门订 制也未必有一样的效果。他是个光头,圆脸,鹰钩鼻,个子不高。看上去他就像是法国的异 性恋编舞者——即使这样的编舞者已经很少见了。西服里面是黑色翻领衬衫,他把最上面的 扣子都扣起来了。
  “啊,是维塔里亚诺•布兰卡蒂,”皮皮诺说。
  “啊,对,就是他,”老娄说。
  大概十年前,老娄•肖荻诺让皮皮诺退休了。皮皮诺就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非常干净的公寓 里,做着自己的“文化旅程”:好几个星期把自己关在住处,看书,与外界隔绝。
  “这个布兰卡蒂人怎么样?”
  “不错,”皮皮诺说。
  “我们走吧?”老娄看了看手表说。
  皮皮诺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桌子:“随时听候您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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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豹轿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路的两旁是光秃秃的白色石头干砌墙,墙后面种着角豆 树和仙人掌。皮皮诺把车子停在一个堆满了各种农用器械、拖拉机轮胎、大铅桶的场子里。 两只被拴在推车上的狗狂叫着。在一个用大块水泥垒起来的、用石棉做顶的建筑前,一个着 装不整的青年正在修理他的锄头。青年放下锄头,先用抹布擦了擦手,之后又在裤子上蹭了 蹭,说:“你们是来找仙人掌的吧。这附近要多少有多少。”
  老娄和皮皮诺看着他,没说话,慢慢地朝场子对面的橄榄园走去,一直到皮皮诺看到了那个 通向地下室的门板,它是开着的。皮皮诺刚要钻进去,老娄用眼神制止住了他,好像说:不 , 应该我先进去。老娄低下脑袋,为了不撞到头。在台阶上,他犹豫了一下 ,皮皮 诺过来轻轻地扶着他。里面空调很猛。嘉科博•玛雷塔穿着蓝色的齐膝短裤,背心上都是汗 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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