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谁是娄·肖荻诺
作者:[意大利]奥塔维奥·卡佩拉尼 著 王建全 译
“切蒂娜,”托尼低声说,“帮我做件事,给我拿条裤子和一件衬衫来。”
“你想在车子里换衣服啊?”切蒂娜四处看看是不是有人。
“求你了,切蒂娜,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任何事情,我跟你说,帮我拿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衫 过来。”
“好吧,好吧。进来,拿着杏仁面,然后上楼,咱们在家里换衣服。”
“切蒂娜!”托尼喊道。
切蒂娜挥着双手,朝自家的房子走去,嘴里骂着:“我这就去,这就去!上帝,都怪这些 该死的美国人!”
当她拿着裤子和衬衫回来的时候,托尼的表情十分凝重:“过来坐下!”
“坐车里吗?”
“我跟你说,坐下。”托尼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跟你坐一块儿。”切蒂娜绕到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坐到了托尼的身边。“说吧,接 下来咱们干什么?”
“他们把萨尔舅舅杀了!”托尼冷冷地说。
切蒂娜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刚才,在杏仁面公司楼里。”
“当你在那里的时候。”切蒂娜惊恐地说。
托尼点点头。
“那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钻到仓库里,拿了杏仁面,然后出来,看到了奴乔,他想把我也杀掉。” “奴乔想杀你?为什么?是他杀了萨尔舅舅?”切蒂娜紧张地问。
“我怎么知道,切蒂娜,当时就是这个样子。”
“那你怎么办了?”
“我怎么知道该做什么!这时候突然又进来一个家伙,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乔也死 了。”
“死了?那个后进来的是谁?”
“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切蒂娜,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说我真的 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托尼把身上的杏仁面盒子放下,让切蒂娜看他那件 沾满了血的衬衫。
“你受伤了?”切蒂娜一只手捂住嘴巴。
“没有。”
“赶快换衣服!”
托尼的脸好像在说: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是那个杀了奴乔的人把你送回家的?”切蒂娜看着大街说。
“是的。”托尼脱掉了沾着血的裤子。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杀你?”
“他说如果他杀我的话,也要把你杀掉,还有罗希、阿莱夏、明蒂,所有人。所以他让我什 么都不要说,如果我到处张扬的话,他就会回来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要送你回家呢?”
托尼停了下来,看着他的妻子:“你去问问他吧,切蒂娜!”
切蒂娜咬着手,点点头。切蒂娜就是这样,她总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步一步被说 服。
“我就知道早晚会发生这种事!”
“切蒂娜,我必须跟你说件事……”托尼解开了安全带。
“还有事情?”
“你要知道,是我杀了奴乔。”
“你怎么会杀了他的?”切蒂娜睁大了双眼。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切蒂娜!”
“托托!”
托尼看着他的妻子。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叫过他“托托”了?
“他扑到我身上,我能怎么办?”托尼开始换衬衫。
“不是另一个家伙杀的吗?”
“他是后来才进来的……”
“那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切蒂娜。没准是后来那个家伙给了他最后致命的一刀,我不知道!” “我要吐了,托尼!”
“等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托尼扣好衬衫上的扣子。在车上的一个小盒子里翻出一支烟 ,点着了,看着车窗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切蒂娜眉毛动了动:“你想怎么办?咱们都知道萨尔舅舅迟早是这种下场……”
托尼朝窗外吐了一口烟。
“听我说,”切蒂娜看着托尼的眼睛说。“咱们可都是良民,他们也知道。如果你现在还活 着,那就是因为他们对你并不感兴趣,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了。如果他们对咱们没有兴趣的 话,那我们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兴趣。我生来就是个穷人,你知道,而你这辈子也都靠剪头 发为生。你的舅舅跟那些人搞在一起,难道是我们的错吗?”
托尼还是盯着窗外。
“你干吗呢,哭了?”
“没有,”托尼说,头依旧朝着外面。
“现在,咱们的花园里都是些美国客人,电影界的人,他们可是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你知 道吗?《西西里日报》的摄影记者也来了,他想写一篇报道。”
托尼偷偷地看着切蒂娜。
“明蒂正和那个人聊得火热,瓦伦蒂娜带着尼克在家里四处参观,给他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
托尼嘴角露出了一丝忧郁的微笑。
“而你现在想毁掉所有这些人的生活吗?为什么?好好想想吧,托尼!你可是一家之主,要 负起责任!”切蒂娜抚摸着托尼的头。“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对于这些 事情知道些什么呢?他们互相残杀,帮派火拼!我们可是守法良民。咱们找个星期天一起去 教堂吧,你觉得怎么样,托尼?”
托尼点点头,还是看着窗外。“那个人也说不关我什么事……”
“看吧,托尼,连他都这么说了。相信他吧,我看到他把你送回家的。你觉得一个周日钻到 公司大楼里的人只是为了偷杏仁面吗?托尼,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你跟这些事情 根本没有关系。现在你能做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托尼皱起眉头。
“咱们下车,到烧烤聚会去。客人们都在等着呢。你就装作好像萨尔舅舅是十年前被杀的一 样。你还记得上次在高速公路收费站,咱们遭陷害时候的情境吗?”
“据说……据说他们是搞错人了!”托尼抽着鼻涕说。
“托尼……”切蒂娜继续抚摸着托尼的头发。
托尼看着他的妻子,会心地点点头。
切蒂娜依旧摸着他的头发。
“托尼……”
“切蒂娜……我爱你……”
“托托……”切蒂娜把托尼拉过来,闭上了眼睛。
“没错,”托尼看着她说,“你说的有道理,切蒂娜!走,咱们下车!”
托尼一下子从菲亚特127里钻出来,连车门也没关。切蒂娜两只手无奈地在空中挥了挥,然 后整理 了一下裙子和红色的上衣,下了车,看着烧烤的场面,用力地关上了车门,挂在反光镜下面 的橡胶飞碟终于被震落了下来。
今天,在玛扎梅米
今天,在玛扎梅米,海水平静得像镜子一样,而布兰卡蒂岛就放在这面镜子上。天气还是很 热,但是在堂•米姆搭的亭子下面的阴影里,依旧有些凉风。
堂•米姆走在木地板上,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一片静寂中蔓延开去。唯一一张布置过的 桌子就是堂•娄的那张,其他三张桌子上都是空的,甚至连桌布也没有。外国游客已经不 会再来了,米姆也就不再把红格子桌布铺在上面了,因为会被风吹走的。
皮皮诺在沙滩上换衣服。他刚刚一直游到了小岛那里,游了一个来回。米姆在准备着海鲜面 ,堂•娄听到了他胳膊关节发出的声音。
堂•娄背对着那些未完工的钢筋水泥建筑,因为他不想看到它们,此刻他正品着一杯红酒。 皮皮诺从海滩走回来,坐到了娄的对面。老娄对他说:“水泥,皮皮诺,就剩下水泥了,一 颗炸弹就能全部炸光……”
皮皮诺想了想,然后把餐巾在脖子上围好,眼睛看着下面,点点头。
上帝啊,老娄心想,从前的那些纯朴的村民,那些看上去总是稀里糊涂的农民,那 些 好小伙子,慷慨的绅士,那些有威严的、受人尊重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曾几何时,一个人只 要小手指上戴着戒指,拎着行李,不管他会不会说话,即使有时候他讲的话毫无意义,他一 样可以在这里生活,这些日子都消失到哪里去了?还有桑•塞巴斯蒂安狂欢节,大勺的鲜乳 酪,一盘盘的可口佳肴,炭火烤出来的美味烤肉;光亮的皮鞋,高雅的绅士,姑娘含羞的双 眸,小伙子腰间扎的草绳;厨艺刀法比拼,洋葱色拉;逛窑子,年老的妓女,身体莫名的兴 奋燥热,柠檬水,温和的午后,女人们趴在床上熟睡,黑黑的头发,碧蓝的双眼,短短的领 带,亮亮的发蜡;剧院的木偶戏,歌剧;男人打麻,女人割麦;饥饿,乞丐,施舍;太阳和 它的光芒,自尊自爱,敬重别人,礼节,风度翩翩的贵族,商人,代理人,强盗,杀手,带 着枪的牧师;香水瓶,抽屉里的茉莉花、黑色胸罩,下午的熟睡,夜晚的窃窃私语,杂志, 咖啡店的女歌手;合同,判决书,神圣的誓言,十字架上的亲吻,浆洗过的衣服,穿着短袖 衬衫的双胞胎,还有卡塔尼亚剧院的舞台,这一切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这是人们生活的舞 台,它消失在何处?而那些舞台上的主角,那些真诚的朋友们,现在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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