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江山无虑
作者:周建新
丁人众进来的时候显得很疲惫,水红却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她十分兴奋地调动着自己的激情,培养着丁人众的冲动。可丁人众却总是若有所思地望向别处,身子人体标本似的任人摆布,就连男人的生动之处也萎靡得毫无起色。
水红说:“你怎么不想了?水床很舒服的。”丁人众说:“我想,我不正想吗?”
水红说:“你没想我,你想事儿呢。”
丁人众说:“不想就不上你这儿来了。”
水红说:“你那儿咋没有反应啊?”
丁人众说:“谁都有不听话的时候。”
水红说:“你的小弟弟从来都是听话的。”丁人众说:“人这东西,说不行就不行了。”
水红大惊小怪地说:“你是说你阳痿了?你从来都很结实,咋能阳痿呢,你不能阳痿,你阳痿了我可咋办?”
丁人众捂住了水红的嘴,恨恨地说:“我就今天阳痿了,明天你去北京广播学院进修三个月,把你满嘴的辽西话吐干净了再回来陪我,我讨厌你的声音。”
水红不言语了,她很自卑地搂着丁人众。
第二天一早,丁人众带上水红唤来大荒,装上几罐泡制好了的药酒,开着皇冠车直赴北京。这次北京之行,丁人众要办三件事,三件全是大事。第一件是送水红去北京广播学院进修,第二件事是看望于夫人,最后一件事是办款。
北京广播学院的系主任热情地接待丁人众,大学里到处都在搞活,有人送钱参加学习还不要文凭,确实是件好事。系主任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给你们的企业培养出一个中国最优秀的播音员。
丁人众说:“你们好好培养吧,没准儿会被张艺谋相上,又造就一个影后,也是你们学院的光荣。”说说笑笑,丁人众就与系主任告别了。水红哭起了鼻子,难舍难分的样子,就差投进丁人众的怀抱里。
丁人众说:“算了,别哭了,说你能成影后,你就跟我演上戏了。”水红说:“谁是演戏?人家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丁人众哄了一会儿水红,将她重新送进北京广播学院内。回来坐上车,丁人众让大荒赶快走,他恐怕水红变卦又跟车返回无虑。丁人众送水红学习还有另一番目的,这个秘密只装在他心里。
接下来去拜访于夫人——那位帮助丁人众把“无虑”啤酒打进人民大会堂的老太太。
老太太依然住在北京的一个四合院里,在北京能住在四合院里的人,肯定是个人物。客厅和上次来没有什么变化,钢琴还放在那儿,照片依然是那张摄于一九七七年的照片。丁人众特意凝视着那张照片,这回他可以肯定了,于子强就是于立法的儿子。
老太太满面红光,精神矍铄依旧,一见面就拉住丁人众的手,夸小丁的药酒真有奇效。听老太太这么一说,丁人众装出才想起来的样子,让大荒到车里取出那些药酒来。老太太问:“你们的酒疗效这么好,为什么不批量生产呢?”
丁人众说:“现在的生态环境实在是太糟了,跑遍一座大山,也找不出几块适合野生中草药生长的地方。常年采药的人,一个秋天采来的野生药材,还不够泡一罐酒,一年能泡出几百斤酒相当不容易了。”
老太太赞许地点着头,她没有想到自己喝下去的酒,制作过程竟然是这么艰难,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感激之情。
丁人众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接下来,两个人天南地北谈了起来,内容涉及医疗保健、历史文化、商贸旅游、风土人情等等。尽管丁人众知道老太太不愿意谈及无虑县,可他必须让老太太想起无虑。
丁人众谈起了无虑,谈起了无虑人民对老县长的无限敬仰,谈起了新任县长如何大刀阔斧地工作,如何用新的思想强烈地冲击无虑县的保守观念。最后,丁人众话锋一转,突然感慨万分地说:“他们父子二人,实在是太像了。”
老太太还在丁人众创造的话语氛围中,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貌似发自肺腑的话是刻意创造出来的。老太太果然被丁人众这句话绕了进去,说:“子强比他爹灵活多了,他爹像他那样,也许不会连命都丢了。”
丁人众心里挺高兴,老太太的话完全证实了他的判断。他故作苦脸,摇了摇头,对老太太说:“您离他太远了,不知道实情。有句古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用在子强县长的身上恰如其分。”
老太太急忙问:“子强遇到麻烦了?”
丁人众说:“目前还没有。”
老太太说:“是不是把一些事情做过了?”
丁人众说:“过是过了些,不过不会有麻烦,只是对待我的问题上,他做得偏过。”
老太太说:“说说,我听听,子强做过分了,我会批评他。”丁人众说:“无虑县正在搞产权制度改革呢。”老太太说:“全国许多省都在搞。”
丁人众说:“中央说抓大放小,放到县里,就剩下一个字了,就是卖。我一年工资加奖金不过几万元,根本买不起子强县长给我规定的好几千万,这不是活活地想把我们这个啤酒企业往绝路上逼吗?我倒无所谓,不干了不要紧,这些年的积蓄总能让我活得像个人,再说我也略通医道,光靠一年泡制这几百斤药酒,我照样能富甲一方。我担心的是,企业一千多人失业了,会把政府闹得天翻地覆,断送了子强县长的政治前途。”
老太太被丁人众的这番话打动了,她说:“这事儿我会对子强说的,我要跟他摆清利害关系。”
丁人众说:“您也看到了,我为了我们的企业能发展壮大、能在竞争中不被人挤垮,倾进了全部心血。就算子强县长网开一面,让我买得动企业,企业的流动资金也就全死了,没有了发展的空间。我真不想让这个蒸蒸日上的企业败在我们哥俩手中。”
老太太说:“你想怎么办?”
丁人众说:“我不想趁产权改制之机占县里的便宜,可也不能挤对我,我只盼望能够公平些。按资产评估,净资产有多少,我就应该掏多少钱。”老太太说:“我立刻打电话给他,让他把这件事处理好。”丁人众说:“太谢谢您了,最好是我把您的意见带回去,如果子强县长不同意,您再给他打电话,您看好不?”
老太太说:“好的,小丁想事真周全。”
丁人众说:“给您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老太太说:“客气什么,你给我送这么珍贵的药,是我这个老太婆给你添麻烦了。”
告别了于老夫人,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老太太答应过问这件事,丁人众就不枉此行。
从北京的几家银行提出了几大笔款,丁人众连夜往回赶。现在的事情,瞬息万变,说不定哪个爹一夜之间就能拿出几千万,将“无虑”啤酒买断,丁人众必须时刻防范。
还好,无虑县没有第二个竞争对手出现,丁人众可以无忧无虑地拥有无虑啤酒股份有限公司。离与县里谈判确定“无虑”啤酒公司归属问题不足二十个小时了,丁人众觉得火候到了,必须发起总攻了。于是,他往北京打了两个电话,一个电话打给了部长,另一个电话打给了于子强的母亲。
傍晚,市委组织部长来到无虑,吃罢晚饭,坐进了于子强的宿舍里。他专题谈起了无虑啤酒股份有限公司改制的问题,劝于子强不要搞得过火,要实事求是。
于子强说:“部长,我现在已经不够实事求是了。如果真刀真枪地查丁人众,十个丁人众都能送进监狱。”
部长说:“一个丁人众创造的价值,相当于四千多个个体户,企业家经济上有毛病这是共性。仅靠工资,他连正常的社交都不能搞,怎么能把企业搞活?”
于子强说:“我认识到这一点了,否则我不会容忍丁人众的。”
部长说:“资产评估已经搞完了,企业的真实情况浮出了水面,你向丁人众要四千万,太过了。你没想一想,万一丁人众不认可,企业会不会瘫痪?”
于子强一笑:“放心吧,毛泽东没有了,中国不照样搞得挺好吗?我知道,丁人众有这个经济实力。”部长说:“我是代表组织来的,好好考虑考虑,不要做得过分。”
正说着,于子强的电话响了,是市委书记打来的。市委书记在电话里说:“子强啊,共产党人最讲究实事求是,‘无虑’改制的问题,要慎重,一定要按资产评估的结果去办。”于子强说:“好,我一定按您指示的去办。”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