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期

江山无虑

作者:周建新




  于子强在他父亲过世的地方,坦然地说:“那是我父亲。”
  陈文佐不住地点着头,模棱两可地说:“你们父子俩太像了。”
  两人继续在广场上走着,参观着一片片草坪和一汪汪池水,最后便停在了那座雕塑旁,眼睛共同向上望去。
  陈文佐说:“于县长,这雕塑我怎么越看越像地瓜呀?”于子强微笑地看着陈文佐,说:“地瓜不好吗?地瓜养人啊!”说着,他流畅地背了一段“甘薯书序”……
  无虑啤酒厂又一次改名了,改称中外合资无虑啤酒集团,外方是香港老板。虽然香港回归了,可无虑县仍然习惯叫港商为外商。合资的事情是丁人众的儿子丁自然撮合的。
  港商是个比丁人众稍稍年轻一些的女富婆,港商经常听丁自然讲有关无虑县的传说,觉得很有意思,让丁自然陪着在无虑泉旁转一圈,还在无虑啤酒厂那间宽敞的会客室里坐一坐,末了,扔下一千万港元。一千万港元,虽然不足无虑啤酒厂总资产的二十分之一,却也是久旱逢甘霖哪。丁人众为了把啤酒厂改制到自己手里,使尽浑身解数,流动资金已经紧张得捉襟见肘了,这几个月,县里的税收看得又特紧,一分钱的税也拖欠不得。丁人众又陷入了资金紧张的窄胡同。
  丁自然救了丁人众的驾,还获得了合资这块金字招牌,无形中又抬高了“无虑”牌啤酒的声誉,加快了啤酒的销售。更重要的是,丁人众借此机会,把企业的法人代表的名字改了,企业的法人是丁自然。丁自然出任中外合资无虑啤酒集团的总经理,丁人众则是董事长,依然掌管着一切事务,儿子学业未完,等到获得学位之后,才能回来掌舵。
  丁人众有丁人众的打法,尽管儿子暂时不能回来管理企业,可企业已经是儿子的了。全国人大正在讨论继承法,一旦有一天公布实施了,这么一大笔资产,儿子想要继承下来,不知得上多少税呢。
  改制以来,丁人众只讲利益,不讲任何情面。他知道,自己的朋友遍天下,却没有一个真朋友。他的交际再也不像从前那么频繁了,企业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每个人都像机器一样,按部就班地工作。丁人众闲暇也多了起来,有时,他也想一想生活中经历过的女人。她们都有可爱之处,可他为了获得无虑啤酒厂,让她们为自己牺牲了许多。
  他什么都得到了,却失去了很多。他没有了爱,活得很孤独。现在,他更加思念的是远在香港的儿子丁自然。
  半年后,丁自然回来了。
  丁自然从香港飞到北京,连机场都没出,又登上了飞往市里的小飞机,最后才沦落到民间。
  丁自然在香港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他一位同学的母亲,那位香港富婆。富婆的丈夫在美国经商,在纽约的商界小有名气。丈夫有外室,常年不回家。富婆寂寞难耐,想找个可心的男人陪伴,却始终遇不上两情相悦的男友,更重要的是她觉得香港的男人不可靠,情感没怎么培养,就有了上床的暗示,染上性病、艾滋病就麻烦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丁自然被他的同学带回了家中。富婆暗地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帅哥,香港人普遍认为大陆仔诚实,不像海外华仔那么狡猾。
  富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几岁,若不是后来他的同学称富婆为妈,丁自然误以为他们是姐弟关系。富婆很健谈,声音又软又甜,时而用广东味儿的普通话,时而用美国味儿的英语,畅谈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商贸金融域外风情,听得丁自然入了迷。
  从富婆这里,丁自然得到的知识远远大于校园,他渐渐地对校园不感兴趣,把很多时间用在了陪富婆上了。有那么一天,富婆睁着那双潮湿的眼睛,从哲学论到了心理学,又从亚里士多德论到弗洛伊德,最后论到了男人的性心理与女人的性心理,性爱与文明,性解放,抚摸与女人的快感。
  说到最后,富婆不说了,双手蒙住脸,两行眼泪从掌心泄露出来。丁自然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富婆不再是同学的母亲,更不是自己的长辈,而是一个可怜的小妹妹。他掏出手帕去哄她去劝她去给她擦眼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很自然了。丁自然曾在半夜里偷看过香港台播放的生活片,已经明白了男女之事,正值青春期,他承受不起最浅显的撩拨,一冲动就做成了那事儿。
  那一次,丁自然滔滔如汛期的黄河,之后,他的腰如同被抽了筋,弓成虾形,养了好几天才恢复元气。富婆安慰着他说,男人的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以后悠着点儿,慢慢地就会了技巧,不像笨熊似的瞎用劲儿了。
  此后的日子,丁自然便和富婆形影不离了,他开始陪着富婆周游世界,除了不去美国,他们走遍了欧洲,游遍了东南亚,抚摸够了大洋洲的袋鼠,甚至来大陆感受黄山的烟雨。疯疯狂狂、痛痛快快地爱过一阵子,富婆送给了丁自然一千万港币,富婆是个有家室的人,不可能与丁自然天长地久,她需要的是激情,需要的是质量极高的性爱交流,她不想让他们之间在索然无味中结束,她要把最美妙的感觉永远印在生命的旅程中,她需要的是永恒的美好。
  跟随富婆周游了半个世界,丁自然大开眼界,又有了这一次丰富的情感经历,丁自然简直是脱胎换骨了。回到无虑,丁自然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老爹丁人众叫板,市场是无情的,竞争是无情的,他必须淘汰他的父亲。既然企业法人已经更名为丁自然了,丁自然就有权驾驭这个企业。
  除此之外,丁自然有必要向父亲发泄压抑了十多年的仇恨。现在,父亲把机会给了他,他决不能放过。
  就在总经理的办公室里,父子俩的眼睛僵持住了。丁人众说:“啤酒厂早晚是你的,何必这么急呢,还有好多酿酒的知识你需要学习。”丁自然说:“既然企业法人是我,我必须行使法人的权利,要不,你把法人重新换回是你。”
  丁人众说:“傻孩子,现在你不当企业的法人,将来再做法人,可要交一大笔税呀。”
  丁自然说:“你不是从政府手中接过的企业吗?你再给送回去吧。”
  丁人众说:“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你爹为这个企业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你爹几乎拿生命做赌注,才把企业搞到手。”
  丁自然说:“既然企业已经是咱们家的了,爹管和儿子管能有多大的区别,你不让我尽早地进入角色,将来我能管好吗?”
  丁人众说:“我还不到五十岁呢。”
  丁自然说:“你的管理方法已经比八十岁还落后了。”丁人众说:“你放屁,这个企业是我搞到手的,凭什么让你管!”丁自然说:“好吧,你管吧,你把港商投资的一千万给我抽出来,从此以后,我跟这厂子没关系,你把法人代表的名字改成我弟弟吧。”
  小弟还不到十八岁,没有做法人代表的资格。丁人众万万没有想到,年轻的儿子摆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非要逼退他不可。真要抽走那一千万港元,丁人众立刻就会没咒念了。好在是自己的儿子,若是别人,他决不让步,再难也能想出几条对付的计谋。丁人众想,这样也好,儿子迟早要出来锻炼锻炼,不折腾个头破血流,长不出见识来,到时候不还得老子出来收场?
  万般无奈,丁人众只得把权力交给了儿子。丁自然毕竟在现代管理模式的环境中生活了一段时间,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人家的管理方式,上任后,一切做法与他父亲大相径庭。第一件事是给尹为群和苏雅和的家属送去了抚恤金,对死难的职工表示慰问。第二件事是硬气地用光了富婆赠的一千万港元,买断了销售公司五百名缺乏推销能力职工的工龄,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和无虑啤酒集团脱离关系。接下来,丁自然完全套用了西方的管理模式,用精神和物质等各种方式,想方设法地调动职工的积极性。
  渐渐地,职工们忘记了自己是在给丁人众干还是丁自然干,或者是给他们的车间班组的头头儿干。他们深刻地感受到了给钱干,给自己的幸福生活干,是最不吃亏的事情。
  丁人众没有想到儿子会干得这么出色,他虽然还保留着董事长的头衔,实际上已经不管事儿了。丁人众把更多的时间用在研究中医和药酒方面了。他经过研究,终于弄明白了,菟丝子的药效实际上是很一般的,只有搭配在别的药中,才有一些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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