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大堂经理立刻热情百倍,拉住了冯旺龙的手,激动万分地说:“在这儿遇到您,真是太巧了,您知道吗?令尊是家父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冯旺龙糊涂了。
“是啊,打锦州时,家父是国民党的营长,兵败溃退的时候,腿上中了弹,是令尊收留了家父,帮助治伤,还送过了封锁线。这张照片就是他们分手时,令尊送给家父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呀?”冯旺龙对这种巧遇感到吃惊。
“大陆的政策我们也略知一二,包藏国民党军官,是不得了的事情,令尊在村里当书记,敢说吗?”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会认识我呢?”冯旺龙问道。
“很简单的啦,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家父本想去大陆答谢令尊,没想到令尊过世了,您又在狱中,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成行。昨天接到通知接待大陆的客人,我一看导游手中的名单,有来自野杏镇的冯旺龙,一猜就知道恩人来了。您知道不知道,我高兴得一夜没睡,您看看,我现在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啊。”
远隔千山万水,说得如此准确,看一看大堂经理的眼睛,确实分布着一道道血丝,冯旺龙没有理南不相信。
大堂经理立刻往家里打电话,不多久,来了位老者,见面就要给冯旺龙跪下。冯旺龙忙把老者扶了起来。老者抹着眼泪说:“令尊活着就好了,我把他接到澳门,我们老哥俩好好聊聊,可惜呀,他没这个福分。”
冯旺龙的眼圈红了,父亲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没想到在澳门遇到了知己。当着老者的面,冯旺龙和大堂经理结为异姓兄弟。
参观的时间是有限的,眼看着要到时间了,大堂经理劝着冯旺龙:“玩一玩吧,试一试手气,来到赌城没有不玩的。”
“好吧。”冯旺龙说。
“多换一点儿筹码,我保准让你赢。”大堂经理压低嗓门说。
冯旺龙豪爽地将一百万美金全换成了筹码,不多久,老虎机吐出了双倍的筹码,转眼之间,冯旺龙就赢了一百万美金。一百万美金,八百多万人民币,比他挖出钼精还痛快,若不是大厅里很安静,周围的人又很文雅,冯旺龙非高兴得喊出来不可。
筹码换回了他那一百万美金的本儿,赢来的钱赌场却不肯付现金了。大堂经理忙过来解释:“赢走的钱,澳门政府要上税,我们要办相关的手续,你把你的账户告诉我,你没到家,这笔美金已经转到你的账户上了。”大堂经理用一种亲兄弟才会有的眼神,肯定地望着冯旺龙。
出了赌场,冯旺龙心里还不托底,导游告诉他,澳门的赌场是合法经营,最讲信誉,放心吧。
迫不及待地回到野杏镇,惊喜正在等着冯旺龙,将近一百万美元的款子早已汇到他的户头上。太兴奋,太诱惑人了!冯旺龙的赌瘾馋虫一样被勾引了出来,他无心打理矿山,与澳门新结拜的弟兄通了电话,将手中七千万流动资金全部兑换成美元,汇入珠海的一家银行,然后乘坐飞机,不消半日就到了澳门。
冯旺龙做梦也没有想到,七千万赌资,几场过后就输了个一干二净。冯旺龙当场就傻眼了,找他结拜的异姓兄弟,兄弟耸了耸肩,表示出爱莫能助的样子。远在异乡,身无分文,冯旺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不知道自己手气怎么这样背,开始赢一百万美元的时候,他要及时地收手,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他太贪大了,输得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立在身旁的服务生和小姐们,眼看小费无望了,动手摘下了冯旺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用作抵押。
那个异姓兄弟还算有点儿人情味儿,自己掏钱,替冯旺龙买了机票。送冯旺龙去机场候机的时候,大堂经理无奈地说:“兄弟,不要怨我,上次上机房操纵设备,让你赢了钱,事后被大老板发现了,差点儿炒了我的鱿鱼,我没法再帮你了。”
“兄弟,我怎么能怨你呢,只要家里的钼矿还在,我还会回来的。”
大堂经理劝着冯旺龙:“赌也是玩,玩的事儿,何必认真呢,成了赌徒,没个救了。”
冯旺龙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不把本钱捞回来,我决不罢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是个精心谋划完美无缺的圈套。初入赌场,就得到了一百万美元的甜头,神仙也要坐不稳,自然搅得冯旺龙心猿意马,赌瘾难抑。他无怨无悔地跳进去,上了天大的当,还认为自己运气不佳。精于算计的澳门赌业的老板们,早已撒出了经济特务,将大陆暴富人群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建立起大陆富人档案,不惜一切代价引诱他们沾上赌瘾,然后悄悄地张开网,将他们彻底捕获。
这个结果,就连岳山丘也没有料到。
岳山丘的能量还无法扩展到澳门,骗赌的事件,与岳山丘无关,与潘大天也无关,他们与港澳的博彩业毫无关联。岳山丘能把冯旺龙推入火坑,那是他太熟悉冯旺龙了,掌握了冯旺龙嗜赌如命的性格缺陷。
所有的流动资金全赌光了,所有的支出都停止了,好几千人的工资,好几百万的电费,好几十万的尾矿处理费,都无法支付。冯旺龙硬挺着,推说客户没有返回货款,打死了也不承认输掉了底儿。这不仅是脸面上的事儿,更重要的是一旦露出底细,矿山和选厂的那些技术骨干就会跳槽,工人们就会偷钼精偷设备,这种风气一蔓延,就等于动摇了他矿区老大的地位,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将无形地流失,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冯旺龙想到了儿子冯子昂,他曾送给儿子二千万,作为官场的活动费用,他有心找儿子要回或者是借回这笔钱,可一想到儿子的仕途如日中天,刚到娶妻生子的年龄就做了乡党委书记,前程不可限量,没有了钱,孩子怎么在官场混?再穷不能穷孩子啊。
没钱的冯旺龙,简直快憋疯了,他必须再搞出三四千万,才能应付正常运转。冯旺龙再一次把主意打到银行身上。尽管冯旺龙事先给行长送去了好处,可行长答应给冯旺龙贷款,仍有个前题条件,要清产核资,确定冯旺龙固定资产数额必须是贷款额度的二倍,再行贷款。
冯旺龙带着他的保镖们连夜行动起来,除潘大天的,他们把其他五十吨以上选矿厂的营业执照全部收缴上来,第二天一早,到工商局把这些执照的法人代表全部变更成冯旺龙的名字。一夜之间,冯旺龙的固定资产就增加了一亿元。
银行到现场评估来了。站在矿区的山坡上,冯旺龙大手一划拉,对着银行的那群人,气壮如牛地说:“这些矿山都是我的,这些选厂也都是我的,要不是钼价下滑,我才不用你们银行呢。”行长等一群人一个个坑口走下去,一座座选厂摸下来,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误入了歧途。资产评估的结果是,冯旺龙要求贷款四千万,不过是小菜一碟,当年实力不如现在,还贷款七千万呢,现在申请的贷款额,还不足总资产的四分之一,难怪冯旺龙的口气那么大。
贷款下来了,足额拨到了冯旺龙的账上,没将这笔钱捏热乎,冯旺龙又直飞澳门。这一次,冯旺龙学聪明了,没有孤注一掷,只换了价值二千万人民币的筹码,而且是左顾右盼才肯下注。输了赢,赢了输,几番惊喜,几番沮丧,反反复复了好多次,冯旺龙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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