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天谴

作者:周建新



回到令他理屈词穷的正题上来。
  判决下达之后,司马文伯和庄子明本质上的区别是执行方法的不同。庄子明是游街示众,被大卡车拉到刑场,让一粒老百姓说的“花生米”嵌进后脑,然后暴尸荒野。
  司马文伯却是被押回高级监房,在安安静静中注射死亡。临刑前,外面坐着一排法官,法官的后面站着法警。司马文伯躺在了床上,他没有恐惧,没有仇恨,没有欲望,他很久没有启开的口终于说出了一句话:“给我几粒,安眠药。”这是司马文伯临死前的唯一要求,法官答应了他的要求。
  吃罢安眠药:司马文伯进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他只是感觉到身体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便幸福地飞翔了。这一时刻,司马文伯仿佛坐在了宇宙飞船上,他的脚下是蓝蓝的地球,他看到了美丽的澳大利亚,他发现了绿草坪中的一幢幽雅的别墅。一片红红的叶片被秋风揪下来,飘飘悠悠地降在绿草坪上。一个黄皮肤的贵夫人坐在草坪上,一个细高的男孩立在贵夫人的身旁,贵夫人的手里捏着那片红叶,忧郁的杏眼望着天空。
  司马文伯笑了,他说:看到了你们,我很高兴。
  法官和法警们无法理解,司马文伯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动作,竟是一丝永不消失的微笑。
  春风好暖。山上的野杏树争先恐后地开着白里透红的花儿,诱来了成群的野蜂,青草迫不及待地从潮润的土地上钻出。再也没有人开采矿洞了,金标的采矿行为被新一届镇党委彻底封死了,热闹了二十年的矿山彻底沉寂下来。
  依然做着野杏村党支部书记的李开元,带着村里人,沿着西山矿区栽种着两年生的野杏树苗。明年的这个时候,整个西山矿区的废址,就会迎来满山的杏花了。
  李开元突然想起了当年岳山丘背着一袋野杏仁儿下山时的情景,那时候,岳山丘的远大理想是建立一座野杏牌杏仁乳汁厂,遗憾的是,钼矿的巨大利润冲垮了岳山丘的理想。现在,李开元已经买下了一座荒弃的选矿厂,在那里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杏仁乳汁厂。他要完成岳山丘当初的愿望,他要给野杏镇的后代开辟出一条资源不断生生不息的出路。
  
  主编推荐 真实的描写,深刻的反思
  蔡家园
  
  2005年,周建新在我刊发表了《江山无虑》,反映国企改革的艰难与困惑,得到读者好评。《天谴》乃是他历时三载,数易其稿,精心打磨而成的又一部力作。这部作品以东北一座小镇钼矿业的发展和衰落为线索,通过描写两个家族的争端和人物命运的变迁,浓缩了改革开放中出现的种种尖锐的社会问题和错综复杂的矛盾,贯穿着深邃的反思精神和深切的悲悯情怀,读来给人强烈的震撼。
  故事在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似的戏剧性场景中开场,然后以倒叙的方式简略交代了岳、冯两个家族的矛盾。随着钼矿的大规模开采,岳山丘与冯旺龙的矛盾日益尖锐,两人倚仗财富和权力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较量,作品的叙事充满张力,悬念设置始终紧扣着人物命运,跌宕起伏,摇曳多变,既真实自然,又扣人心弦、这部小说对于悬念的设置可谓“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融技巧于无形,正是新悬念小说对于叙事艺术的较高追求。
  尽管这部作品的线索比较单一,但内容却并不单薄。作家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光怪陆离的社会生活,揭露了一幅幅令人触目惊心的欲望迷图:官商相互勾结,利用政策漏洞合谋瓜分国有资源;官员追求短期政绩,牺牲环境发展固泽而渔;老板为了蝇头小利,丧心病狂谋害人命;为了获得贷款,美女傍高官进行性贿赂;司法干部贪得无厌,不惜出卖法律尊严;依靠经济后盾和腐败官员织成的保护伞,黑社会无法无夭横行一方……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大陆通俗文带有两个关注的焦点——对改革开放的反思和反腐倡廉,周建新的这部作品继承了这个传统,以饱含激情和忧思的笔触,敏感而尖锐地切入社会发展的深层,对市场经济背景下人的欲望泛滥进行了深入探寻,从而揭示出改革已经进入“瓶颈”,许多社会问题不再是单一的存在,面对系统性的社会腐败,迫切需要从体制层面突破。这也是小说立意深刻之所在。小说中关于野杏树的描写具有象征意味,它是欲望荒野上清醒的“天眼”,暗示着故事的发展,同时也寄寓了作家对诗意的追寻。
  岳山丘是小说中塑造得比较成功的人物,在新世纪以来的企业家画廊中有一定的典型性。他的身上既有流氓阶层的习气,也有现代商人的素质,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中国式的农民。他有胆有识,聪明坚毅,慷慨大方,富有激情,但也狭隘怯弱。改革开放进行了三十年,当下的私营业主与八九十年代的商人老板已经大相径庭,资本拥有者在完成了原始积累之后,必然会有政治上的诉求。作家敏感地捕捉到时代人物的新特征,并进行了艺术化的表现。但是略感遗憾的是,作家只是将岳山丘置于传统的善恶价值评判框架中来塑造,缺乏更为现代的商业伦理和政治伦理视野,最后他的结局只能是选择逃避。岳山丘疯狂攫取财富、捐献财富换取政治权力,都是为了遏制以冯旺龙为代表的恶势力的膨胀,始终未能突破简单的恩仇模式,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小说的思想深度。但是,作品依然以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表达了传统的伦理价值诉求——呼唤英雄,扬善惩恶。尽管岳山丘没有被塑造成英雄,但他多少还是像个“救世主”,作家在他身上赋予了较多的理想主义色彩。当社会法制系统尚不健全的时候,人们或许只能如此期待。
  一部优秀的通俗小说,除了“浅显易懂”、可供“娱乐消遣”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与世俗沟通”。张恨水的社会言情小说、蔡东藩的历史演义、程小青的侦破小说、金庸的武侠小说都具备这样的特点。“与世俗沟通”既包含了故事层面对现实社会生活的表现以及对历史的现代观照,也包含了价值层面对优秀传统伦理价值的宣扬,这也是《今古传奇》一直倡导的“大众意识”和“时代精神”。我们期待着更多像《天谴》一样深度关注现实、深刻反思人性的佳作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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