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巴黎惊魂

作者:[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 张少华 译 张诗燕 校




  “这里的鱼和凉拌乌贼做得好极了!”
  争论了一会,我们点好菜,卓尔施开始认真地听谢琳娜讲述。姑娘心里很急躁,总是不断地舔着嘴唇。局长没有打断她的话,当谢琳娜重复讲述的时候,他才开了腔:
  “你太多疑了。弗朗西斯科·龙恩受到严重的颅脑伤,这本来就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
  我心里也赞同局长的观点。我们系里有个叫列娜的同事,脑震荡后就开始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告诉学生她的祖父掌握了一百五十种语言,没完没了地忘记同事的姓名,常常把自己的女儿忘在家里忍饥挨饿。当她光脚穿着胶皮雨鞋去上课时,我们叫来了精神病院的救护车。而第三个妻子用隔板敲打了我的第二任丈夫的头之后,他就完全忘记了岳母的名字。的确,他整整有五个岳母:三个官方的,两个民间的。
  “您父亲开始购买一些新东西没有罪,”卓尔施继续说,“给女婿工作也是人之常情。你说大家都不喜欢他……可能,是你自己这样认为吧?孩子们经常不了解自己父母的生活,没注意到夫妻桌边吵架床边和这一人之常情。而痣,这有什么奇怪的。手术后,常常会有色素沉着导致皮肤发生改变,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痣。岁月不饶人。不要胡思乱想,最好从变化的生活中找到乐趣。据我所知,你童年也不是很幸福!”
  谢琳娜心烦意乱地把一张餐巾纸揪来揪去。看来所有的怀疑都是荒谬可笑、不合情理的。突然姑娘高兴地笑了起来。西装革履的季马向我们桌边走来。
  “我想喝点东西,”他说,咚的一声坐到空位上。
  “来点葡萄酒?”卓尔施客气地问。
  “最好是加了冰块的水。”谢琳娜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
  “我们走了,该走了,否则就晚了。”
  两个年轻人牵着手,向出口走去。姑娘搂着小伙子的腰。
  “看来,他们在谈恋爱。”卓尔施猜到了。
  “我不知道,他能有多少诚意。谢琳娜现在是个富婆,而季马只不过想她的钱。开口闭口自己贫穷别人富有。我不喜欢他,笨头笨脑、毛手毛脚,又不喜欢动物。欺负胡奇,连块饼干都舍不得给它吃。”
  局长抓住我的手。“胡奇无节制地吃甜食是有害的。但你的客人我也不喜欢,特别是他的眼神,既蛮横无理又胆怯懦弱。这样的眼睛我经常在那些被带到我办公室的小偷、杀人犯、强奸犯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眼睛过于诚实,诚实的让人不寒而栗。尽管我,当然,说得有些过火。小伙子像肥皂包装一样外表光鲜,也许,是我嫉妒了?”
  “他可不是小伙子,都已经三十了。”
  “什么时候也不要这样说。我看起来还不是五十了,但一个又老又胖、疲惫不堪的警察还不是同一个年轻迷人的女士一起坐在咖啡厅里。”
  卓尔施狡黠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俩哈哈大笑起来。
  很晚我才摸回家,蹑手蹑脚地溜进自己的房间。一大早玛莎就在生气地咕哝:
  “要是您回来的很晚,哪怕打个电话来也好,要知道我多为您担心。这次出去干什么了?和谁在一起?”
  “卓尔施。”
  “那就算了,”女儿转怒为喜。
  当悲痛欲绝的索菲娅走进餐厅时,早餐已接近尾声。她手里端着装兔肉馅酥饼的小罐。女管家把陶瓷罐放到桌上,问道:
  “这是什么?”
  “肉馅酥饼啦,”娜塔莎惊慌失措地说。
  “不是,”女管家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肉馅酥饼了,而是臭泥一团。”
  “不会吧,”娜塔莎大叫道,“马蕾一直做得很好吃啊。”
  马蕾是索菲娅的表姐,住在农村。她擅长做一些味道鲜美的食品。放在密封罐里的肉馅酥饼、蜜饯,足够我们吃上一冬。春天空罐子被送回到马蕾那儿,好让她装满了,夏天再拿来。
  “所有储藏的东西过一个星期都会变酸,当然,这是指我们如果不竭尽全力,不在几天之内把它们全部吃光的话。”索菲娅说,“昨天晚上一个没有教养的家伙溜进储藏室,打开所有的罐子,并用叉子在里面搅和了一阵。我还记得玛莎拿了一罐,晚上躲在被子里瞒着大家把里面的东西全吃光了。然后她又原封不动地把空罐子放回原处。我什么时候也不反对她来偷吃,孩子正在长身体,应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这回只不过是把罐子都揭开了!这是一种破坏行为。”
  娜塔莎用拳头捶着桌子说:
  “我受够了。家里出了个躁狂症患者。翻找东西,搞坏食物。”
  “这不是我干的。”玛莎和金尼斯异口同声地说。
  “也不是我干的。”奥克萨娜惊慌地说。
  娜塔莎严厉地看着季马,他正闷闷不乐地喝着咖啡。
  “也许,这是你们的狗在胡闹?”
  “我还从来没见过斯纳普或斑蒂会拿叉子,”索菲娅讥讽道,“而且它们根本够不着。”
  “怎么……”玛莎的话刚开了个头就打住了,眼睛盯着门口。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谢琳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姑娘还是穿着那条天蓝色的紧身短裙,上面有不少皱痕和污迹。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脸上。化妆品满脸都是。她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怕。
  “谢琳娜,”季马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姑娘直接倒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她是在笑,还是在哭,浑身发抖。奥克萨娜走到她面前,量了一下她的脉搏……吩咐道:
  “去拿白兰地和糖来。”
  我们像一群受了惊的母鸡四下跑开。玛莎拿来毛毯,金尼斯拿来热水袋。娜塔莎去拿白兰地。谢琳娜哭得更伤心了,过了半小时她才平静下来,张嘴就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回来了。”
  “谁呀?”玛莎怯生生地问,“是谁把你吓成这样?”
  “你怎么不明白呢?”谢琳娜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他回来了,我死去的爸爸,他还健在。”
  说着她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非常镇定的季马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浇到自己心上人的头上。在我们又惊又怕之际,谢琳娜终于安静下来。
  “当我的姐姐打嗝和说废话时,妈妈一直是这样做的。”季马开心地解释道。我和娜塔莎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可是我们过去系主任有趣的生活细节。
  一头雾水的奥克萨娜恳求道:
  “喂,谁给我翻译一下呀,她在说什么。”
  “玛莎,你就给奥克萨娜和金尼斯当翻译,”娜塔莎吩咐道,“而你,谢琳娜,你试着把你所看见的给我们清楚地解释一下吧。只是不要说,龙恩先生突然回到了家里。恕我不详述,但我在浴场亲眼见过他,脑门上有个窟窿,然后被运到停尸房去了。”
  过了几分钟她给我们重现了昨晚的情形。谢琳娜和季马在米伦·拉什剧院坐了一会,然后又悠闲地散了一会儿步,在香榭丽舍大街吃了点东西。姑娘半夜两点左右才回到家里。使她大吃一惊的是,一楼窗户的灯还都亮着,房子旁停着皮耶尔的轿车。她悄悄地推开门,听见了争吵声。妈妈、皮耶尔、卢伊莎,还有一个嗓音有些熟悉的男人在一起嚷嚷,彼此打断对方的说话。
  “我要揭穿你们所有的人,”那个男人喊道,“一帮杀人犯,败家的玩意儿!把我弄死了,你们高兴了,大把花钱吧!我要把你们全关起来,只给面包和水。”
  吓呆了的谢琳娜推开门,看见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一幕。母亲几乎不省人事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勉强坐着泪痕满面的卢伊莎,脸色像脱脂酸奶一样发青。皮耶尔蜷在角落里。而在屋子中间,刚好在屋子正中,站着一个幽灵——弗朗西斯科·龙恩。由于事发突然,姑娘吓得打起嗝来。
  “啊哈,”复活的死人叫道,露出了漂亮的牙齿,“啊哈,又冒出来一个!打扮得像妓女一样漂亮,穿了长筒袜就不要裙子,那你等着,你等着瞧吧。”
  谢琳娜像中邪似的看着他的嘴。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个僵尸,”姑娘讲道,“我爸爸一直是满口细牙,补过的地方不计其数,而这个怪物晃着他那雪白的虎牙。当他向我走来时,我就跑掉了。一整夜我都在沿岸街溜达,然后跑来找你们。无论如何我也不回家,那个妖尸肯定把所有的人早就吃光了!”说着她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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