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巴黎惊魂

作者:[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 张少华 译 张诗燕 校




  “我有什么不安的?”
  “良心,虽然你很可能已经没有良心了。”
  列丽卡抓过了话筒:
  “不许你对我的丈夫大喊大叫!”
  “他是你的,你的,就是白给我也不要。我只想把梵高的画要回来。”
  话筒那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柯思嘉说:
  “你这是在影射我们偷走了油画?”
  “不是影射,而是确信。”
  前夫声音洪亮地笑道:
  “去呀,去呀,去哪个警察局:是法国的,还是俄罗斯的?他们这下可高兴了。画旁装了报警装置吗?谁抓住我的手啦?证人在哪儿?也许,是你自己把梵高的画给卖了,却来陷害我。我一点也不知道画哪儿去了。我把它带出国境了?你最好还是给我打住吧,否则我告你诬陷。”
  说着他就挂了电话。娜塔莎伤心地看着我。她顿时明白,梵高的画一去不复返了。她也明白,我心里是多么难受。
  “听我讲,”她突然说,“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把装着我们战略储备的钱包给弄丢了?”
  有这回事。那时正好是除夕之夜。此前的五个月我们从微薄的工资里抠出了一点钱,想给阿卡奇和玛莎多买点礼物,准备一桌丰盛的节日宴。
  不知是娜塔莎在把钱包放进包里的时候搞丢了,还是被别人偷走了,反正她从儿童世界回来的时候,泪光盈盈,什么也没买。基于“图得一时欢,换得百日忧”的古训,我们根本不向别人借钱。因此在新年的前一天,饭桌上只有一盘洋葱煎鲱鱼。
  “丢东西可真是件惨事。”娜塔莎继续说,“这次我们就会是最后一次丢东西啦?这幅梵高的画是祖父马克迈耶尔以极其便宜的价格购得的。那时谁也不把梵高当回事,认为他是个疯子、白痴。”
  “当然,画丢了很可惜,但总比厌恶它、嫌它脏强吧,能咋办呢?”奥克萨娜叹了一口气。
  果然她是对的。整整一夜加第二天早上,我精神上备受煎熬。白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告诉奥丽娅。当她回家后也是一样。之后就可以给她编个谎,说画拿去修复去了。我边想边上楼来到儿媳身边。她正坐在被窝里,周围是一大堆气球:
  “你在干什么?”
  “他们要我吹十个气球。成天想出些鬼主意。但我现在知道要生什么了。”
  “姑娘。”
  “不是。”
  “儿子……”
  “不是。”
  “你别吓我,那会是什么?”
  “既有姑娘又有儿子,绝代双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姑娘我来带,儿子就让他们自己培养去吧。看起来,奥丽娅很满意,休息得很好。
  “今天卢伊莎要来看望你,我和她昨天说好了:我白天来,她晚上来。”
  午后探视结束了。护士拉上窗帘,我亲了一下未来的妈妈,下楼来到宽敞的大厅。
  在那些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不同孕龄的妇女。有的只开了一点药,相反有的要住院。几个幸福的人捧着花束,而刚刚当上爸爸的人正看着镶花边的襁褓乐不可支。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达莎,见到你真高兴。”
  墙边坐着笑盈盈的卡罗琳。这女人看起来气色不错,但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据卢伊莎讲,她的母亲已经是一只脚伸进了坟墓。而我眼前的女人,体态优雅、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真实年龄。
  “您好,卡罗琳,您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经常来找妇科医师看病。我有个建议——咱们一起去喝杯咖啡,卢伊莎也经常在你那儿做客,我们应更亲近才对。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离这儿也不远。然后我再带你回来开你的车。”拒绝这么热情的邀请是不可能的。卡罗琳开始在小街道上东游西蹿。说着话,我没立即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市中心很远了。我们在郊区的小巷子里飞驰。
  “咖啡馆在哪儿?”
  “就在那儿,旁边。”
  我感到被蚊子叮了一口,挥了一下手,世界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第二十六章
  
  下雨了,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我的脸上,直往后脖颈淌。四周散发着潮湿的气息,空气中充满了霉烂抹布的怪味,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闭着眼睛躺着,于是我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怕的布满裂纹的顶棚,正渗着脏兮兮的水滴。我无法躲开。手脚不听使唤,脖子也不能动弹。需要花上几分钟来搞清楚:是谁像包婴儿似的,把我裹进了襁褓。整个身体就像被严厉的母亲用绑襁褓的带子捆了起来。我浑身剧痛,又饥又渴。即使想张口喊叫也成问题——我嘴里塞着一节极难闻的、发着鱼腥臭的东西。惟一能动弹的是我的双眼,我试着打量我所处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很像一个废弃的阁楼。低矮的顶棚,木头房架。角落里有一个圆圆的、落满了脏物的小窗户。靠墙堆着一堆不知是抹布还是干草的东西。到处是破烂——一把烂椅子、几双破鞋。一些包装盒和箱子堆在我的脸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试着动了动。哪能呢?我身上穿着独特的拘束衣,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为什么我被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未必是亲爱的朋友们给我穿成这样的,很可能是谁想收拾我。凶手即将出现……由于害怕,我使劲在地上滚,但徒劳无功,一无所获。怎么办?我一时又气又急,差点没发疯,一双眼睛只好继续在阁楼里扫来扫去。突然一个像切丝机的奇怪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住在乡下的祖母刚好有这样一个大家伙,秋天用它切出堆积如山的可口白菜丝。它长长的刀刃很适合切鼓鼓的圆白菜。我也希望,这个切丝机同样锋利。可怎样才能靠近它呢?我躺在这边,而它在我对面的角落里,爬过去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滚过去!
  我鼓足了劲,试图脸朝下翻过来。试了三次终于成功了。接着再脸朝上地翻过来。过了一会儿,我就滚到了切丝机旁,侧着身子开始在上面摩擦。我满头大汗,带子绑着的地方由于出汗而奇痒无比。由于紧张,我的肚子开始疼痛,特别想上厕所。不知何时,我突然觉得左手可以动弹了,接着我的双手挣脱了带子的束缚。我又使劲挣脱出双脚。这样,我终于可以自由地站起来了,由于虚弱,我晃了两晃。阁楼的惟一一扇门被锁住了。
  急中生智,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把几个箱子拖到脏兮兮的窗户前,打碎玻璃,我的脑袋就伸到了窗外。幸好,离地不远——我是在二楼,不高。
  我哼哼着爬过窗户,双手吊了一会儿,然后就像个袋子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从脚踝到大腿传来阵阵剧痛,站起来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还跌在了一丛野生的悬钩子灌木上,现在除了腿上的伤痛,又加上了多处擦伤和挫伤引起的疼痛。
  我躺了一会儿,试图站起来。原来,我甚至可以慢慢走动。我感到我像个女妖,一瘸一拐地慢腾腾沿着围墙走着,看见一扇小门,我就闯到一条安静的小街上。左右两侧全是清一色好像是废弃的平房。就这样,我来到了巴黎的郊区。等等,的确,我还不知道这是在哪儿,现在我去找找看,这条街叫什么。
  在街道拐弯处挂着一块蓝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让人搞不明白的“Oberstrbe”。多么奇怪的名称啊,我还从未听过呢。我拖着残躯走过陌生的街道,疼得不时哼哼两声。天哪,能碰见个人或者电话亭也好啊。报警是免费的。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向左拐,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鳞次栉比的商场和摩肩接踵的人群。巨大的噪声吵得我头脑直发晕,我靠在墙上,竭力使双膝不再颤抖。
  一个身穿制服、警察模样的男子向我走过来:
  “Kann ich helfen? Was ist los?(我可以帮你吗?出什么事了?)”
  “天哪,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说的那种语言我听不懂。”
  “Sind sie krank?(您病了吗?)”那男子继续说。
  突然我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像被帽子罩住似的,听不见声音,随即光线在我眼前也消失了。
  后来,我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对话:
  “Nicht so schnell, bitte.(不要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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