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巴黎惊魂
作者:[俄罗斯]达里娅·东佐娃 著 张少华 译 张诗燕 校
“你要马上跟他们说,说你有医生的许可,可以特事特办。”她用粗硬的声音说道,满脸都是笑意,“拿着,填吧!”
她塞给我一张纸条,我离开窗户一看,上面写着:“三点,特转,找马琳娜。”
三点钟的时候,我提着个塞满东西的大包,又站在了这个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小窗也关着,一片沉寂。突然最外头的一扇小门打开了。
“你有什么事吗,大妈?”一个人探出脑袋问。
“转交东西,请叫一下马琳娜。”
那个脑袋领会地点了点。过了一会儿,小窗打开了,出现了第三个金发女郎。难道金色鬈发就是她们适合干这一行的标志吗?
“给我吧。”马琳娜简洁地说。
我把一大堆东西倒在她的面前。
“除臭剂不能送。”女狱警说。
我飞快地递给她一个信封。除臭剂落进她拿的袋子里,同这瓶除臭剂一起的还有不准送的花露水、小灌肠和其他许多东西。
“交给马廖夫。”女狱警吩咐。
“什么?”我大吃一惊。
“给马廖夫啊,你不记得那张纸条了?”
我只得在一张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递了过去。
“你等着,”她发出简洁的命令。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小窗又打开了。
“呐!”一张字条落到我的手上。
我走到外面一看,上面写着:“东西收到了,一切还好。金尼斯。”在字条的下端,又一个笔迹写道:“星期二,下午三点,特转,列娜。”也就是说,下个星期二还可以来送一次东西。是啊,唰唰响的美元在我的祖国可以搞定一切。
我离开监狱去找雅申。很久以前我和他是同年级同学。当时满脸雀斑的雅申老爱无耻地抄袭我的家庭作业。现在改名换姓为叶甫根涅的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所长。高高胖胖的他颇有成就,但又喜欢招摇撞骗。对于我的请求,他胆战心惊地挥舞着他那生有雀斑的手说:
“不干,无论如何都不干。”
我叹了一口气,这种话我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我有让他帮我办事的理由,我收藏了一批美国总统的画像。我不得不在雅申那儿耗掉了四个小时,但是到晚上时,我得到了一张宝贵的律师证明书和一个诱人的电话号码。
晚上,我同奥克萨娜联系上了:
“请叫‘金尼斯’接电话。”
“他钓鱼去了。”
这就意味着,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莫斯科电影制片厂。我在长长的摄影棚中挤来挤去,终于找到了需要找的人——化妆师列尼亚。的确,起初他也想推托,但“一沓钞票”就搞定了一切。
第八章
第二天,我在莫斯科一栋新盖大楼的单间住宅里完成了短暂的访问。一个个子不高、淡黄头发、大约十七岁的小伙子开了门,我准确地知道他身上背着十二年的坐牢史。
“你,大妈,难道是从叶甫根涅那儿知道我家的?”主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我……”
“好吧,进来吧。”
经过两个小时的讨价还价,我们终于达成协议,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们叫来化妆师列尼亚。
他随身带来一个小箱子。桌子上一张金尼斯一年前拍的毕业照在等待着他。
“先是头发,”列尼亚的剪刀响了起来,“那里,当然,不是很亮,但毕竟,毕竟……”
他竭力用一种染发剂突出发型。
“太棒了。”我赞许道。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化妆术还在后头。在列尼亚的手下,房主的蒜头鼻消失了,变得秀气挺拔,与金尼斯的十分相像。然后列尼亚魔术般地改变了他眼睛和下巴的形状以及脸型——“金尼斯”已经在用另外一双褐色的眼睛看着我。奇迹继续发生。化妆师撑开他的眼皮,虹膜就改变了颜色,变成了蔚蓝色。“金尼斯”坐在我面前,我亲爱的、可爱的孩子!我差点大哭起来,但是阿卡奇五岁时曾说过:“哭有什么意义呢?又哭不出礼物来。”
列尼亚开始对我进行指导:
“那么这样。早上,记住了,只能是早上,您帮他贴上这些胡子,这是一瓶胶水,再给他戴上假发,我认为栗色很合适。”
化妆师在一个大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副深栗色的假发。紧接着他又拿出一副宽大而沉重的黑框眼镜。
“还有西服,”化妆师飞快地说,“看来,它非常有利于您实现计划。”
说着列尼亚又从这个大包里掏出一件粉红色的西服上衣,一件深橄榄色的衬衣,一条深红色的裤子,以及一条同样颜色的领带。
西装上衣看起来极具震撼力——它是用某种亮闪闪的、像漆布的面料缝制而成的,钉着金黄色的纽扣,在胸前的衣兜上还绣着一只狮子。看见我惊奇的样子,列尼亚自豪地说:
“这是我从服装部搞来的。西服上衣和衬衣十分合身,而裤子需要收一下腰。喂,试试吧!”
于是他把那些令人费解的衣服递给假金尼斯。我又找到了话题:
“不,不,绝不能穿这身衣服。全牢房的人都会瞪大眼睛看着这套俗气惹眼的衣服的。”
“就是要这样,”列尼亚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要全牢房的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傻瓜。但所有的人记住的只会是他的衣服,却不会盯着他的脸看。这是个绝好的分散他们注意力的时机!”
“要知道他是对的,”我想,“事实上,所有的人将只会仔细打量这身西服!”
第二天早上打车的时候,事实证明了列尼亚的真知灼见,出租车司机连假金尼斯的脸看都没看,一路上只是轻轻咳嗽着。
七点半的时候,我们加入到在监狱门口排队的人群之中。八点钟时,提着几十斤大包的人们开始飞奔入内。假金尼斯猛地拉住我的手:
“别跟这些人跑,他们要进右边的门,而我们律师应该朝左拐。”
他进入另外一个入口,走进一个狭窄的房间,尽管这里摆着椅子和一些不好使的小桌子,但这个房间已经破败不堪。这里聚集的也是另一类人。身穿高档西服的已经发福的男人和拿着高级公文包的妇女,几个很年轻的律师还穿着牛仔裤和短上衣。他们都排在一个小窗前。我能感觉到,由于害怕我汗流浃背。我的天哪,我完全不知道,律师该如何进入监狱!假金尼斯用拳头捅了捅我的肋部,低声说:
“干吗瞪着眼睛?站好了,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说着他就把那本相当于我原来一年工资的律师证递进了窗口。
又一个保养得很好的金发女郎给了份表格。我们在墙角找了一张桌子。
“这是申请表,”“同事”教导我说,“填吧,然后再递回窗口,等他们一个一个地叫。”
“她什么都没怀疑,没有流露出怎么会一下子有两个律师去找同一个囚犯的疑惑?”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法律是允许的。”
“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如果你像我一样坐过牢,恐怕知道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突然我哆嗦了一下,那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露出了马脚。假金尼斯怎么办呢?当真相大白时,他怎么从监狱出去呢?听了这个问题,假金尼斯轻声嘿嘿笑道:
“真有你的。明摆着的事,我马上是出不去的。一开始他们为了整顿秩序,会照我的脸上痛打。然后大概会审讯我。只是我怎么也猜不出,他们将给我安上什么罪名。也许是诈骗。他们用暴力强迫我,你也不要害怕。多奇怪呀,你付了我这么多钱,却还在为我担忧。”
“你就不怕再次坐牢?”
“牢房是我的老家。我在那里很有名声。请你相信,我不会进大通铺的牢房。我会有单独的小床,床头还有电视机。”
“什么,单独的床——特殊的东西?”
假金尼斯微微眯缝起眼睛:
“唉,大妈,我怎么给你解释呢,你连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不要发抖,我坐牢直到他们审判我,然后再去劳改,争取减刑,接着我会获得假释。过个两年,我又会获得自由,且问心无愧,还有一大笔钱。”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们默然无语。时而从窗口传来狱警叫某个人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叫到我们。假金尼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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